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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然间,一个大胆到连她自己都为之咋舌窒息的念头在眼前闪过——或许,这是她唯一可选的道路……虽然危险至极,却也最为有效。如果……她女扮男装去参加科举呢?

  只是几日的工夫而已。刑部要是审问弟弟,也不可能在几日之内就定案杀人,总要等到秋后问斩,如果她科举高中,那么她就有机会进入官场仕途,然后从中斡旋,救助弟弟。这样既不会拖累皇甫夕,也能达到目的。

  当然,这其中的危险显而易见。

  第一,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一旦被发现,她必死无疑。再来,她是宫中逃妃,已有死罪在身,再暴露身份,就是罪上加罪,可以千刀万剐了。但是,换个角度想,最危险的事情也许反而是最安全的,认得她的人都是宫里的后妃们,这些人是不会有什么机会见到朝中大员的。而且,既然她已先有死罪在身,再多加一条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最重要的是……倘若她不能及时救出弟弟,母亲必然活不下去,父亲也生不如死,全家人等于都走入绝境。

  既然左躲右闪都是一死,那么,何不拚一拚,为自己拚出一条活路?

  暗中撑紧了拳头,她的心头坪坪狂跳,那种激动和不安,让她很想立刻跳起来去安排一切。只是身后的这个男人……失而复得之后,又让她怎么能放得开?

  第6章

  皇甫夕本不想睡去的,但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在第一时间找到唐可怡,这份释怀让他卸下了所有的疲惫,无力阻止自己沉入黑甜梦乡里。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觉得脸上像是被一层温暖的东西罩着,刺着眼睛,让他不得不伸出手挡在眼前,适应了好一阵才慢慢睁开眼。

  原来天色已经大亮了,阳光毫无顾忌地洒在脸上。他想起昨晚,一侧头,身边竟没有了唐可怡。

  他忽然有种不祥预感,疾步走到门口,一拉房门的同时大声喝道:「来人!」

  楼下已有侍卫伫立,急忙抬头回应,「主子!」

  「人呢?」他凝眉问道。

  不需要指名,他们该知道他问的是谁。一名侍卫回答,「怡妃说要陪母亲去街上走走,一早就出门了。」

  「出门走走?」皇甫夕蹙起眉峰,不祥之感更盛,一挥手吩咐下去,「立刻去找!」

  果然事实印证了他的预感。侍卫们在宿县搜找了一圈之后,完全没发现唐可怡的踪影。

  侍卫长脸色惨淡地跪倒在他面前,请求治罪。

  而皇甫夕一语不发地看着门外的青石板路,却没有立刻发火。

  他知道,这一次她是存心逃掉,而会让她逃掉的一部份责任在自己,毕竟他也没有下令看守她。当找到她的那一刻时,连他都松懈了,更何况这群属下?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玩失踪。而他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谎言犯了个错误,他不该用「神捕营捉拿逃妃」这个名号来吓她,他猜想她的逃跑和这个谎言有关。

  「派一队人去怡妃的家乡看守。」他思忖着布置人马要将她再次抓回来,但是直觉告诉他,她不会是陪母亲回家,因为这不是她逃出宫的目的,也不是她母亲进京的目的。

  「再给王利追发一封信,告诉他,倘若有任何人上门打探唐可怀的案情,就地扣下,不许放跑来人!」

  「是。」

  又回到东都了。

  唐可怡深深呼出一口气。现在和她不熟的人已经认不出她的样子了,她买了一身东岳文人最常见的青衫,扎好方巾,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再加上她的容貌本来就不是惊艳型的,换成这身装扮之后,时常听到周围人评价她的话都是——那个俊俏的小后生。

  外型上是骗过所有人了,她将娘亲安置在郊外的一幢小民房里,这地方是徐家老夫妇借给她的。

  她那日一早带着娘和丫鬟悄悄离开宿县的时候,无意中又遇到了那对老夫妇。

  徐婆婆好奇地问她要去哪里,说是有人曾经向她打听过她的下落。

  她情急下编了个借口,说是京中有登徒子要对她这个寡妇染指,本想要逃跑,可现在又得要带着娘亲回京,怕没有安身之所。徐婆婆是个热心人,立刻义愤填膺地说:「难怪来打听妳消息的那个人看起来凶巴巴,就像官差似的。要不然这样吧,我们俩要过一段日子才会回京,南城外曲流村里有两间小房,现在让隔壁的张婶照应着呢。妳就先和妳娘去那边住,避避风头吧。」

  唐可怡喜出望外,连声谢过徐婆婆,来到曲流村,就这样安顿下来。

  她不能告诉娘说自己是从宫里逃出来的,也撒谎自己是和皇帝告假出宫省亲。

  娘对于她一直在外面流连,没有回宫之事觉得奇怪,她便笑着辩解说这是因为在外面打听弟弟的消息比宫里方便。

  然后她将母亲托付给邻居张婶照应,自己只身回京。

  进城门的时候,被城门的守军拦住,拿着一幅画像对照她看了好一阵,还嘀嘀咕咕地说:「这小子怎么和画像上的人倒有些相似?」

  她猜测是宫中为了搜捕她而画了她的肖像,就故作坦荡的笑道:「军爷是要找什么人吗?不知在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因为她穿着男装,气度从容,全无半点女儿的忸怩之态,军卒虽然起了疑心,却也没有认真细查就笑道:「妳若是个女人,我就要扣下妳了。现在赶快走吧。」

  唐可怡客客气气地拱手做了个揖,扬着扇子走过城门后,才轻吁一口气,将刚才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

  再过四五天就是科举开考的日子,摆在她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难题:如何应考?

  她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学识,在藏书楼浸淫书海多年,所有举子学过没学过的知识她早都斓熟于心,而是东岳的科举规定,一定要先从乡中选拔考试够格的人才,登名造册,呈报朝廷之后,才算具有正式参加大考的资格。

  可她这样一个连真实姓名、身份都不能公诸于众的人,该怎样去应考?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路上徘徊,直到路过一座府邸门前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座府邸门前车水马龙,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最重要的是,进出的客人大都很年轻,像是应考的举子。

  她好奇地拉住一人打听,「这是哪里啊?」

  「这里你都不认得吗?」一名书生不耐烦地用手指了指府邸门上的匾额,「这是文学院张大人的府邸啊。」

  唐可怡眼睛一亮,「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今年莫非是张大人主考?」

  书生看着她笑,「你这个人,是不是也是进京赶考的?怎么会连主考官是谁都还没弄明白?」

  「那,你们来这里是……」

  那书生倒也好心,看她全然不懂人情世故似的,便多说了几句,「本来主考官的府上应该是举子避讳的地方,但是大家一起去,反而堂而皇之,无须避忌。张大人为人谦和,又非常惜才,就算日后不能高中,只要得张大人金口一赞,也不算白来东都一趟,所以大家才会纷纷前来拜见。」

  唐可怡又问:「要见张大人,是否要带什么礼物?」

  那书生嗤之以鼻,「张大人平生最恨那些龌龊的官场黑暗,所以明令谁要是带礼物上门,他就会下逐客令。你看大家不都是空着手来吗?」

  她眼珠一转,笑道:「听兄台这么一说,我对张大人也非常倾慕,不知道能不能跟着兄台一起进去见识见识?」

  那书生得意地拍着胸脯应允,「这好办,我已经递了拜帖,你跟着我来,就说是我的同乡就好。对了,你叫什么?」

  她迟疑一瞬才答复,「我叫……唐可怀。」

  「哦,是唐贤弟,那咱们就进去吧。」唐可怡一撩衣襬,跟着他走进高大的张府大门。

  皇甫夕坐在朝堂之上,静静地听着臣子们一一禀奏。

  未登基前,这个一直让朝臣们当作茶余饭后闲聊的对象,暗中摇头的王爷,如今已然是个眉宇冷凛,动静让人万分紧张的一国之尊。

  少年时的皇甫夕最喜欢笑嘻嘻地和人打趣,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和蔼可亲。但是先后经历了海外使臣和边关守将这两个重大角色洗礼之后,他再回到朝中,已让过去那些自以为熟悉他的人戚到陌生。

  他的话越来越少,少到整个早朝之中他几乎可以不说一个字。

  而在所有朝臣自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回府大吉之时,他却一个个叫到卧龙宫单独训话。

  在朝上若是说错一句话,皇甫夕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先要写「每日一省」,字数不得低于万言,然后要提出改过措施,两日内呈报,若不合格,每日一省字数就要加倍。就算是朝上没有说错话,皇甫夕也不是好相与的皇帝。边关军情、朝中政务、河道防御、吏治革新,任何一处都有可能被拿来做为谈论的话题,而且他绝不允许臣子在被问到的那一刻楞了神,答不出来。若答不出来,就要回家闭门思过,美其名日:读书省事。读不完他指定的书籍,交不出一万字的读书笔记,停薪罚俸,职位高悬,何时能回朝就全看他日后是不是还能想得起这个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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