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哥哥,这位姑娘是谁?怎么不为我介绍一下。」梅青丹隐忍着火气走向凤歧。方才她在台上献舞,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边的女子身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寻蝶搁下筷子,又倚近了凤歧一些。「她是梅家大姊还是小妹?」
「她是大姊。」他覆在她耳边轻声道:「久了你也会分,大姊不笑的。」
「歧哥哥,我在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梅青丹气得跺脚,瞪视寻蝶的眼神更加犀利。「她到底是谁,凭什么坐在你旁边?」
「她本来就该坐在我身边的。」凤歧语气坚定地回答,随后过来的梅青扉也难掩讶异。「蝶儿,我跟你介绍,她是大姊梅青丹,小妹梅青扉。」
「蝶儿?她就是梓姨说的那个陪衬的琴姬?」梅青丹自认条件不输给寻蝶,认识凤歧的时间也比她早,自然不客气起来。「能帮梅家子孙伴乐,你应该觉得很荣幸吧,日后我闯出名号,这种机会就少了。」
这家伙还不是普通讨人厌。寻蝶轻啜了口温热的龙井,来来回回审视梅家姊妹,带着歉意的梅青扉确实顺眼些。
「凤管事,我收回你有艳福的那句话,说是天谴比较适当。」寻蝶在他耳边悄声说,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迸出来的。
「是报应吧!」人救多了,一、两个麻烦在所难免。
「呵呵,你可真谦虚呀。」寻蝶搁下掩嘴的瓷杯,笑意不减,对着梅青丹道:「你名字太诗情画意了,我记不住,以后就唤你一声大梅吧!你的舞姿果真绚丽夺人,我都舍不得移开目光了,我看我得回头修修我的琴谱,免得你们初次登台那天,我的琴音会抢了你们的风采。」
她承认,这句话带了不少情绪。说来梅青丹也挺厉害的,她上回大动肝火,已是五年前的旧事了。
假如今天梅青丹挑明跟她讲「我就是要摘下你春松居台柱的地位」,她不但不会生气,还会请她自便,可梅青丹想从她身边夺去的不仅仅是台柱身分,还有凤歧,就算她的个性再淡然无谓,也是不能妥协。
要她让,比登天还难!
「你!」要不是梅青扉及时拦住她,她早就冲上去甩寻蝶巴掌了。「什么大梅,这名字难听死了,你以为你很厉害吗?比上梅家,你算得上什么东西?」
「算不上什么东西,也好过有人不是东西,连最起码的尊重也没有,跟小梅学学吧,她看来讨喜多了。」人敬她三分,她回敬十分,反之,有人踩她三脚,她当然加倍奉还。「我们开茶馆的,卖茶也卖客缘,别说姊姊藏私不提点你,老拉长一张脸,再好的舞技都糟蹋了。」
第8章(2)
「歧哥哥,你看她这般欺侮我,都不为我说说话吗?别忘了姥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把我跟小妹送过来的,才来第一天就有人踩到我头上了,我要是跟姥姥说,她一定退聘书,到时你们可就完了。」
「敬人者,人恒敬之。」从梅青丹走到他面前开始,这还是他第一次回话。「蝶儿不过是以你待人的态度待你,若是觉得刺耳难受,你该好好反省才是,免得连累梅家,以为梅姥姥教出来的子孙都像你这般目中无人。我们给梅家下聘书,可没少给一毛钱,聘你过来是为了给春松居攒银子,不是请你来当大小姐。」
「歧哥哥,你话说得重了,不怕大梅以为春松居上下全是洪水猛兽?」这句歧哥哥是出自寻蝶的嘴。她一直以为凤歧是说不出重话的人,这要是对她讲的,心都碎了。不过话说回来,她是不会同情梅青丹的。
「大梅,在场的人都是为了春松居打拚的,地位不相上下,就算对个跑堂的伙计,都必须心存感激。我不是给你下马威,只是要你记得,梅家的人在这里,没有比较伟大。」
「你——」梅青丹何时受过这种气,马上扭头走开。「我要回家跟姥姥说去!」
寻蝶羞辱她也就罢了,没想到连爱恋已久的歧哥哥也这样待她。梅青丹咬着下唇,忍住不哭出声。
「唉,万万不可呀!」梓姨连忙拦下她,好言相劝。「你别把寻蝶的话搁心上了,她说话没个遮拦,无心的、无心的。」她对梅家姊妹可是礼遇得很,就怕到手的金鸡母飞了。「寻蝶,青丹远道而来,你别吓着人家,以为我们春松居不欢迎她呢!」
梓姨以肘顶了顶寻蝶的肩,暗示她说点能听的话。
「呵,我岂会不欢迎呢?只要对春松居尽力尽心,我一定欢迎。」
「梓姨,我还有事要忙,梅家姊妹就托你安顿了。」凤歧率先离席,寻蝶一口茶还没下喉,纤腰就被他搂住了。
「歧哥哥,我来帮忙。」梅青丹想跟上,他却一手挡在她的身前。
「你不懂,别添乱了。」他对梅青丹压根儿没有耐性可言,带着寻蝶就想快步离开。
「我不懂,难道她就懂吗?不过是个抚琴的,有什么脑袋!」梅青丹简直气红了眼,那搁上寻蝶纤腰的大掌,合该是属于她的啊!「歧哥哥,我在这里住下了,以后有什么事,就由我来帮你吧,姥姥要我跟着你多学点事,免得以后成不了你的贤内助。」
「春松居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尽自己的本分即可。」他搂紧寻蝶,要她多担待点,这种事日后铁定层出不穷。
「歧哥哥,辛苦你了。」寻蝶捂着唇,小声耳语。梅青丹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爱上有张好皮相的男人,就是有这等烦恼。「我说真的,改明儿我在你脸上划两刀,看她能不能安分点。」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挑把锋利点的刀。」
「要挑钝一点的,割起来才难看呀。」
「哇,这么狠,见不得我长得好看啊?」捏捏寻蝶的俏鼻,两人并肩走出夏培馆,看得梅青丹心里颇不是滋味。
「该死的女人,你就不要有天栽在我手里!」忿恨地瞪着寻蝶离去的背影,梅青丹暗自咬牙。
那女人居然占了她的位置!哼,再嚣张也没有多久了,以她的实力,她不仅要把歧哥哥抢回来,春松居的台柱也非她莫属!
★★★
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宁愿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唉,她现在可有深刻体悟。
寻蝶左手支颊,右手随意撩拨琴弦,耳边的指责轰得她只差没夺门而出。
「寻蝶姊,她好凶喔……」陪她一块来舞室的小喜儿,已经让梅青丹的骄纵吓坏了。「好歹你也是前辈,对你说话也太不客气了吧!」
「她性子使然,我也没办法,别忘了人家现在是梓姨捧在掌心的珍宝,说话小心点,得罪她你没好处的。」寻蝶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种自找死路的感觉,没事提什么伴乐的烂主意,悔不当初。
她为梅家姊妹修了几首曲子,这月十五上台抚琴的最后一场,就加入她们姊妹的演出,精湛的舞技配上她调整过的琴音,果然获得满堂采,凤歧乘胜追击,宣布月底三十正式登台,还贴出告示言明提前一天竞标主座。
刚刚才开了标,她耳根子立刻不清静了。
六百五十两得标,比她十五登台的主座标单整整多出二百两,梓姨把她们两个供起来拜,她也不意外。
「听说你上次的标单才四百五十两,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第一次就让我比了下去,凭什么跟我抢歧哥哥?」
不是要她把曲子增长好配合她们的舞,怎么说一说,又绕回凤歧身上了。「我不管你有多爱你的歧哥哥,此刻不、谈、私、事,办不到就别进来这舞室耽误我跟小梅的时间。」
「你!」梅青丹甩开梅青扉拦阻的手,指着寻蝶的鼻尖道:「好,我就跟你谈公事,我跟青扉的蝶舞少说也要两刻才舞得完,你本事再差,也要想办法把曲子增长到我规定的时间,不然我就告诉梓姨,说你怠慢我们,根本不想为我们伴乐。」
寻蝶细眯美眸,这丫头真的知道何谓公私分明吗?「我的规矩是抚琴一刻,就得休息一刻,梓姨来也没得说,在我为你们伴乐的这段时间,你们只能照我的规矩走。」
「凭什么是我们照你的规矩走,不是你按照我们的要求做?」梅青丹斜睨着她,态度不屑极了,瞄到寻蝶右手手背上的突疤,豁然领悟地笑了。「你的手受过伤,撑不了多久的演出,对吧?随便一个琴师都能弹到两刻钟,铜安的温寻蝶怎么可能没这种本事?倘若只是只病猫,就别装纸老虎了。」
寻蝶神色倏地一僵,右手成拳,隐忍着内心的愁虑,故作无谓地答话:「受过伤又如何?我不相信你们练舞到现在没拐过脚、抽过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今天是我为你们哄抬名气,自然得按照我的规矩,以后有了自个儿的舞台,爱怎么增怎么排,都由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