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后头忽地传来晏摇光的呼唤,玄夜爻沉敛回头,瞥见她策马急驰而来,玄迎之见有机可乘,使了个眼色,身旁的护卫立刻扬弓,朝玄夜爻射出箭。
他虽已听见凌空而来的箭翎声,却没有余裕躲开,只因他要是闪开,必会射中晏摇光。
没有犹豫,他以身挡下箭,箭翎穿肩而过,这一幕,血淋淋地落在赶至他身旁的晏摇光眼中。
“王爷!”她惊呼着,跃下马,直瞅着脸色铁青的他。
“不是要你守在宫外?”他咬牙低斥着。
“我……”解释末完,护卫已经团团将两人包围。
第7章(2)
玄迎之一把将晏摇光扯住,以剑挟持在前。
玄夜爻沉诡的乌瞳,眨也不眨地直瞅着他。
“不许动!”她俐落地抽出藏在靴里的短匕,反手抵在玄迎之胸口。
“哈哈哈!你拿把短匕就想要胁朕?你道,会是本王的剑快,还是你的短匕较快?”他哈哈大笑,看了手下一眼,护卫立即将长剑搁在玄夜爻的颈上。“只要朕一声令下,他就得死。”
晏摇光紧抿着唇,握着短匕的手微出手汗,乌亮大眼直瞅着面无表前的玄夜爻。
她满心歉疚,也决定绝不拖累他。
“我认为我的短匕较快。”她说,不断以眼朝他示意。
“是吗?”玄迎之仍笑着,却突见玄逢之率领退开一里外的大军冲到殿外丹墀上,急喝着,“不许动,谁敢动,朕就要了这两人的命!”
玄逢之大胆向前,勾笑。“无妨,夜爻会愿意为大业牺牲。”话落,有恃无恐的领军步步逼近。
见状,晏摇光不禁暗骂:这人简直是无耻到极点!
“给朕杀了!”玄迎之下令,数把长剑同时挥起,眼看就要朝晏摇光和玄夜爻身上落下。
霎时,她朝短匕柄底一拍——“啊!”一声,只见玄迎之瞠目结舌,玄夜爻轻松杀出重围,护卫无一幸免,他上前挥开玄迎之手中的剑,才发现晏摇光手中的短匕,不知道何时已变成长剑,刺穿过玄迎之的胸口汹口。
他一把将玄迎之推开,玄迎之应声倒下,再无生息,八成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玄逢之见状,赶紧向前,惊诧地看向那把竟能变成长剑的短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丹墀下,众将大贺,声声迭起,宏声如雷,通往宫外。
缓缓转过头,喜色一点一滴地爬上玄逢之的脸,终而仰天大笑。
“夜爻,这都是你的功劳,你的功劳,朕不会忘了你的大功!”
玄夜爻面色隐晦不语,顽长身形微晃了下,晏摇光赶紧将长剑收为短匕,再上前搀扶他。
直睇着那把精细的短匕,玄逢之立即改了自称,“可否借朕一瞧?”
她犹豫着,压根不想借他,玄夜爻则拿起她的短匕,紧握在手,横置半空中,让他赏看。
“皇上,大军唱贺之际,皇上不向他们说些什么?”他懒声提醒。
听见这一声皇上,玄逢之龙心大悦,抓起他的手朝下头的将领吼道:“此乃鬼将之刀,是成就朕大业之刀,乃是出于百定军师晏摇光之手,今日连人带刀,赏封给功不可没的胤征王,择日再让两人成亲,两族通婚,以庆朕之霸业!”
心喜之际,他没漏看玄夜爻对他的动摇,为了暂且挽回几分情份,他特地倾出善意,也代表他没忘记当初的承诺。
至此,玄夜爻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
他看向身旁的晏摇光,真切的松了口气。今夜……他终于可以好好入睡了。
胤征王爷府,位于西引皇城北方驿站旁,身负屏障皇城的使命。
两条禁制的静街外,有座交易热络的市集,原本是牲首买卖的地区,而后逐渐聚集为市,亦是西引境内,唯一允许与邻国通商之市,南来北往的干粮古玩、丝织和金银玉器等等商品罗列,日夜不休,称之为“鬼市”。
这方的鬼市不分昼夜的喧嚣,而向来肃静的胤征王爷府也是难得的热闹,停放的软轿从正门绕过后门,拜访的官员络绎不绝。
因为先前玄迎之夺权登基后,曾对此展开搜家行动,搞得王爷府乱成一团,家奴四逃,现任才由刚登基的玄逢之赐芙发家奴,并下令直折将正爷府格顿一番。
“王爷,您不可不防,二皇子生性猜疑,早晚会削了王爷的兵权,再对王爷下手的。”说话的人,是刑部尚书大人,他老脸哀愁,对眼前人事不关己的态度极为无奈。
玄夜爻端坐主厅,主厅宽敞,木雕镂空门裹精绣软纱,十二扇锦门大开,透着外头沁冷入冬的寒意,而他上身赤裸,由着白萝替他的肩伤象征性地裹着纱布,一脸兴致缺缺地望向门外忙着洒扫整理的家奴。
“大伙原以为要登基的人是王爷,岂料建功的是王爷,登基的却是二皇子。”
另一头的九卿大人也忍不住叹气。
玄夜爻懒懒横睨。“大人,小心隔墙有耳。”
“九卿大人说的是实话,咱们都不怕隔墙有耳。这不只是咱们的想法,就连百姓们亦做此想。”
“真是怪了,本王征战他国,总被视为恶鬼,怎么在西引倒是炙手可热了?”
他哼笑,目光追逐着门外。
无人敢靠近的不祥鬼子,竟在一夜之间变成炙手可热的登基人选了?
“那是因为你是咱们西引王朝的守护鬼将军,辟疆拓土,战功无数,就连今儿个能够杀了狠心弑父的大皇子也都是王爷的功劳,为何皇位却是给了二皇子?一开口的是玄夜爻的皇叔,晋亲王。“本王明明特地差人送了书信去,你没瞧见吗?”
听者心不在焉的望向厅外,庭园梅林里头有抹纤瘦身影,颇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姿态,正在交代编派工作给家奴,他不禁微勾唇角。
“胤征王,你到底听见了本王说的话了没?!”晋亲王瞧他置身事外的懒散样,不禁有点恼火。
玄夜爻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抬眼。“皇叔,谁当皇帝有什么差别?皇上有心为帝,他有野心,也是百姓之福,本王对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劝各位大人还是早点回去,免得新皇猜忌,以此拿你们开刀,本王可就愧疚了。”
原以为将最后一场闹剧处置完,回到王爷府,他便可以好生歇息,天晓得这几个老家伙会这般抬爱他,三番两次晃来他的王爷府,搞得他清闲不得。
“你当真无意?”临走前,晋亲王再问。
“皇叔,何苦勉强我?”
“难道你不怕皇上反过头来咬你一口?”
他似笑非笑。“皇叔,找看起来会傻傻地任人欺负还傻傻的不还手吗?”
玄逢之的个性,他不是不清楚,但他一向不在乎。
他和他的手足情加深,是起源于他小时候月圆吸血被他撞见,他却压根不惧,以平常心看待他。
就是这份平常心让他感动,但这份感动是有极限的,只要玄逢之不越界,两人就可以相安无事。
如今想来,他才发现,原来自个儿倒是单纯得紧,一份感动可以教他记得这么久,让他忽视太多玄逢之带给他的不快。
那么,一份爱呢?
他可以记得多久?
“罢了。”晋亲王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但一瞧见他未束起的发,又皱起眉。
“你的发还不束起吗?披头散发的,像样吗?”
“等我的王妃指伤好了,她就可以替我束发了。”
晋亲王闻言唇掀了掀,可最后终究还是闭上。
“白萝,摇光呢?”待送走所有大臣之后,玄夜爻慢声问。
他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唉,我的姑奶奶不知道又晃去哪了?刚刚明明瞧见她在前院的,这会儿又上哪去了?”
“有事让她忙着也好,省得她老嚷着想到鬼市走动。”确走闲杂人等都已经离开王爷府,他才动手解开缠在肩上的纱布,露出早已长出新生皮肤的伤口。
“王爷,新皇准备大宴天下,派了不少使节去邦国邀宴,王爷身为最大功臣,自然也要带着准王妃入宫,不如趁这当头带她到鬼市走动走动,买点首饰配件,才不会失了里子。”
白萝笑着建议。
玄夜爻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半晌,“那些行头宫里自会打点。白萝,你明知道本王向来不爱到人多的地方走动,这么劝又是为哪桩?”
“还能为哪桩?只是想让王爷知道今非昔比,王爷不必再像往常藏身府中。”
白萝笑得桃花眼眯成一条缝。“王爷能遇上晏姑娘,真是太好了。”
“听你这么说,像是她改变本王甚多似的。”
“难道不是吗?”他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人。“王爷如此孤独,能有个人在身边陪伴,这是好事。”
“……本王孤独?”
孤独吗?他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他独处惯了,如今却想不起独处是怎样的感觉。
“难道不是吗?王爷小的时候几乎足不出户,哪儿也不去,努力习武学兵法,就连几条街外的鬼市都没去过,往后总不能也不让未来的王妃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