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以前都是他亲自游走世界各地,挖掘具有潜力的艺术创作者,这几年,由于私务缠身,分身乏术,于是训练了几名艺术掮客,替他四处搜罗值得投资的作品。
“所以这里真正的老板不是季海奇?”她曾经这样问陆可兰。
“海奇只是出资的合伙人,幕后负责经营画廊的另有其人。”
“是谁?”她好奇地追问,总不能连自己到底在谁手下工作都搞不清楚。
“这个嘛……”陆可兰却是神秘地卖关子。“等有一天你见到他,自然就会知道了。”
“他很少过来吗?”
“其实他以前还挺常来的,只是没人知道他就是老板,他不喜欢让人认出他。”陆可兰似笑非笑。“至于最近,我想他有某种不便现身的苦衷吧。”
不便现身?为什么?
柯采庭想不透,只觉得这间艺廊秘密真不少,有个坚持不卖画的天才画家,还有个不露庐山真面目的幕后老板。
但她现在没时间追究这些,光是要适应近日展开的新生活,便差不多耗尽她全部精力,就连思念那个令她心爱却也心伤的男人,也只能在午夜梦回的时候。
当忙碌的一天结束,回到家,沐浴泡澡,疲惫地躺在床上时,她便会想起他,想起过往与他的点点滴滴,想起他说要跟她离婚时,那毅然决然的神情,与她一刀两断,他该是没有一丝不舍吧?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他该是狂喜不已吧?现在的他,也许正振翅高飞,潇洒地翱翔。
飞吧,飞得愈远愈好,但愿她与他,从此不再相见。
她不想再见到他了……
砰然声响,惊醒柯采庭迷蒙的思绪,她蓦地回神,发现搬货的工人竟不小心手滑,让某个纸箱坠落在地。
“小心!”她惊呼,赶忙奔上去察看情况。
工人知道自己闯祸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呐呐道歉。“对不起,柯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先把箱子打开吧。”她接过另一个工人递来的小刀,割开纸箱的封胶,小心翼翼地取出层层泡棉包裹的艺术品。
那是一只古董花瓶,价值连城,柯采庭仔细检查,庆幸毫发无损。
“没事了,再封起来吧!”
重新包装封箱后,工人将纸箱托上车,这回不敢有丝毫大意,搬货完毕后,他站在原地,等候柯采庭发落。
她静静地凝望他数秒。“你应该知道,这里头每一样都是珍贵的艺术品,要是不小心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是,我知道。”他懊恼地搔头。“真的很对不起。”
“光说对不起,不能弥补你犯下的错。”
那她想怎样?工人惊慌瞠目,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要跟他主管告状,让公司开除他吧?
柯采庭看透他的思绪,淡淡一哂。“我只是要告诉你,今天东西没坏只是你运气好,如果以后你不小心一点,总有一天会闯出大祸,到时候怎么道歉都无法弥补损失。”
“我知道,我以后会注意的。”工人皱眉,这位助理小姐还真严厉。
“你走吧,卸货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是,我知道了。”工人转身离开,临上车前,嘴巴还小小声叨念着什么。
柯采庭猜想,他大概是在怨她小题大作,行事作风太苛刻。
她真的很苛吗?她苦笑,低头审视自己的手指,方才急着拆箱察看,没注意划伤了一道细口,如今隐隐刺痛着——
第8章(2)
一只大手忽然粗鲁地拽过她柔荑。
“我看看。”
她一怔,扬起眸,傻傻地迎向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李默凡,她的前夫。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低声呢喃。
他没回答,径自察看她受伤的手指,眉峰因担忧而聚拢。
她倏地抽回手。“我……没怎样,不用你管。”
“怎么连拆个纸箱都会弄伤呢?”他近乎指责地瞪着她。“你到底是怎样的大小姐?”
是,她是大小姐,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她心一扯,郁恼地将手藏在身后。“你来这里干么?”
“只是偶然经过。”墨眸锁定她,闪烁异样神采。
偶然?这么巧?
她才不信。“不是又跟谁约在这里吗?”她想起之前也曾跟踪他来到这间艺廊。
“跟谁?”他反问。
“我怎么知道?”她嗔恼。“也许是你哪个女朋友?”
“女朋友?你这么想吗?”他扬眉,星眸更亮,灼灼地逼视着她。
她一震,不禁别过眸。“反正不关我的事,不管你是要跟海棠或任何女人见面,都与我无关。”
“到现在你还认为我跟海棠有私情。”他嘲讽地轻哼。
“我看见你在饭店跟她见面。”
“什么时候?”
“你带我去我们初次相遇的海边那天。”
“原来你那时候就跟踪我?”李默凡恍然。
“对,我是跟踪你。”柯采庭痛楚地承认自己卑鄙的行举。“因为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打电话给你,让你每次接到就急着赶出门。”
他默然不语,抚弄自己下颔,似是沉思着什么。
他该不会认为她很可笑吧?都已经离婚了,还介意着他个人的风流韵事。
柯采庭用力咬唇。“算了,不管你跟海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都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毕竟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前妻”,不是吗?
“我跟她没什么。”李默凡有意无意地强调。“那天她刚回国,很关心你的情况,所以才打电话约我出来聊一聊。”
约在饭店闲聊?“你以为我会相信?”她冷笑。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是事实。”他坚持。
她蹙眉,忽然抓到他方才话里一丝线索。“你说海棠想探听我的情况?”
“她听说你发生车祸,很担心。”
这意思是海棠还关心她吗?但她们已经绝交那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海棠恨她……
“你总是不相信有人会真心对你好。”李默凡看穿她的疑虑,方唇一扯,似嘲非嘲。
她震颤,冻立原地,许久,才找回说话的嗓音。“那是因为你不晓得我对她做过什么。”
他眯眼,深思地望她。
她回凝他,眼眸漫着轻烟,淡薄迷离,蕴着难以言喻的哀愁。
就像她对他做的一样,她想,他们永远不会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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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来看她了。”
李默凡进了艺廊,来到经理办公室,陆可兰见到他,盈盈起身,唇畔隐约浮漾着笑意,浅浅的,看不分明。
但他能确定,那的确是个笑,她在笑他。
“谁说我来看她的?”他嘴硬不承认。“我可是这家艺廊的老板,当然有责任偶尔过来巡一巡。”
“是这样吗?”陆可兰不置可否,水眸莹亮。
李默凡一凛,懊恼地将一个大尺寸的保温盅搁上她的办公桌。“这个给你。”
“这什么?”
“我炖的鸡汤,慰劳大家的,等会儿你请‘所有的’员工一起吃。”他刻意强调关键词眼。
陆可兰好笑地抿唇,说是“所有的”员工,其实他真正想孝敬的只有某个人吧。
“真好,还特地来进贡。”她淡淡地戏谑,拿起手机,对准李默凡拍照。
“你在干么?”他愕然。
“传照片给海奇看。”她神色悠哉。“他跟我打赌你什么时候会来看她,我赌不超过一个月,他赌会超过,我赢了,这是证据。”
李默凡倒抽口气。“你们两个居然拿我来打赌?”
“娱乐而已。”陆可兰耸耸肩,按下传送键。
很好,他敢确定,过不了几分钟他就会接到海奇打来挖苦的电话了。
李默凡翻白眼,虽是万般气恼,却无可反驳,挣扎片刻,终于还是关切地问:“她怎样?在这里工作还好吧?”
“很难教。”短短三个字。
“什么意思?”
“大小姐工作很不卖力,该做的都没做好,又经常偷懒,不是个好员工。”
有那么糟吗?李默凡皱眉。“不会吧?我看她挺认真的,刚才为了帮忙搬货,连手都弄伤了,是不是你太苛了?兰,给她一点时间,我相信她会努力做好——”
他话还没说完,陆可兰便轻声一笑。“瞧你紧张的!怕我欺负你老婆啊?”
他一怔,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郁闷地叹息。“她不是我老婆。”
“我差点忘了,应该是你的‘员工’。”陆可兰朝他投来揶揄的一瞥。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禁低声嘟嚷:“我要好好痛扁海奇一顿。”
“为什么?”
“他把你带坏了,以前你不会这样说话的。”
以前的她,总是冷漠而正经,哪里懂得如此调侃他人?还不就是跟那个玩世不恭的浪子混久了,才变坏了。
陆可兰听闻他抱怨,只是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会好好训练我们的‘新进员工’的,不会让她有机会偷懒。”
“你——”李默凡欲言又止,明知她是开玩笑,却仍是不争气地胸口一拧。“你别对她太严厉,她毕竟是……第一次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