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茶壶保温罩真特别。”潘夫人端起细致骨瓷杯,注意到眼前午茶组的特殊风景。
铺在大理石茶几的餐垫上有只正在玩毛线的小猫,纯白的茶壶套着一张笑咪咪的猫脸,是以和风花布拼成的保温罩,杯垫上亦是不同姿态的猫咪俏模样。
“你喜欢猫吗?”潘夫人间。
“也不是。”梁凯茵据实以告。“是照书做的,我还做了狗儿和小熊,总共有三个系列的图案。”
“你自己做的?”瞧见媳妇认真地点头,潘夫人更讶异了。“这很费工吧?”
“这些只是基本练习而已。”
“还有更多?”
“呃……因为时间很多,我也喜欢玩布。”
这是事实。除了去基金会帮忙,或者陪潘天柏参加应酬,其余的时间她几乎都在家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最适合做拼布。
“可以让我看看吗?”潘夫人柳眉一扬,兴致更高了。
“好,那就……献丑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领着婆婆到客房,轻轻推开门。
客房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和客厅的深色简约精品风格截然不同,这个房间的色调温暖,浓浓乡村风格,墙上挂的是以拼布作成的壁饰,床上铺的是整套的拼布床被组,窗台下有张白色工作桌,似乎还有未完成的作品。
梁凯茵打开古典气质的橱柜,潘夫人惊讶地瞧着里面近百样的各式拼布小玩意,有相框、杯垫、小袋包、猫咪、狗儿、泰迪熊等等,不仅是拼布,还结合法式刺绣与手工染画,既可爱又富意境,她瞧得目不转睛,最后忍不住拿出来把玩。
“你竟然会拿针线做这些……这些细致的东西!”她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年轻人谁有耐心做这些小玩意?何况还是个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富家女。
“我从小就在布堆里长大,很喜欢玩布。在美国念高中时,寄宿的房东是个很会做拼布的老太太,于是就跟着学了些。”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开始缝得好丑喔。”
“怎么都没听你提过?”潘夫人爱不释手地摸着一只泰迪熊。
“自己做着好玩而已。妈……”她迟疑地唤了唤有些出神的婆婆。“您反对我做这个?”
“怎么会?”潘夫人笑着解释。“我只是在想,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抢着想收藏潘家媳妇亲手缝制的拼布作品……”
“啊?”梁凯茵错愕极了。“可是,这、这只是些碎布缝成的小东西,不是名画或珠宝古玩,完全称不上价值,怎么好拿出去……”
“这些作品是小了点。”潘夫人转身瞅着床上的拼布被组,问道:“还有像这样大件的作品吗?”
“大件的作品?除了这组,其余的都在娘家,还有一件——”她指着堆了碎布的工作台。“正在做的是想将来给宝宝用的小被……”
“那可不行,得留着给孩子呢。”潘夫人笑着。
“那么……”梁凯茵略略思索,思绪有些飘远,一个想法浮上心头。“请等等——”
说完她便奔回卧室,不久后,她抱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大型提袋回来。
“这件好吗?”她小心打开,把里面的拼被取出铺在床上。“全新的百衲被,还没用过。”
那被子以白底玫瑰棉布为底,正中间贴满一圈又一圈重叠的图案,仔细一看,图案是以不同深浅粉红的玫瑰花布拼接而成。
“这是……”抚着精致的被面,潘夫人仔细端详后,诧异地问。
“这是美国的传统图案,称为婚戒——两个戒指套在一起不分开的意思。”梁凯茵解释。“南方乡下的女孩出嫁前,家人朋友们会一起为她缝制一床婚戒百衲被,代表对新人婚姻的祝福。”
潘夫人更惊讶了。“难道这是你的家人……”
“是我自己缝的。”她低头,顿了顿。“决定和天柏结婚后,我就缝了这床被。”
“原来如此。”潘夫人赞叹。“这意义非常好,怎么不拿出来用?”
“这么丑,怎么能真的拿来用?自己做着好玩而已……”被婆婆这么肯定,梁凯茵脸都红了。
“虽然我非专业人士,但以一般眼光来看,我倒觉得非常精巧细致,尤其是心意,根本没得比。”这个媳妇把待嫁女儿的心情全密密缝进去了。
“妈,结婚时我爸妈送了几套自家代理的进口寝具,根本用不完——”
“我知道。现在家里用的寝具也都是亲家母特地送来的,花色、质料和做工真是没话说,梁家代理的品牌果然非常高级。”
“所以我想,这床被……如果妈觉得适合拍卖,那就……”
反正这床被也没机会摆在床上——丈夫连她都不想多看了,怎么会有兴趣想知道这床百衲被的故事?何必摆出来招他嘲笑呢?
“天柏知道吗?”潘夫人忽地问了句。“他看过这条被吗?他知道你为了和他结婚而费了这么多心思吗?”
“他——他没看过,也不知道我老是忙这些。”她的丈夫根本从不停下脚步看她,不过,这些话怎能在婆婆面前说呢?
“太丑了,我真的不好意思让他看见。”她急着把话说得更圆滑委婉。“而且和房间装潢风格根本不搭……”
潘夫人没错过媳妇脸上细微的变化,心底有了打算。
她喜欢凯茵这个孩子,梁家把她教养得极好,雍容又识大体,只是她和天柏之间看似恩爱,但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两人一同出现时总是挽着手,却很少低头亲密交谈,目光总是各自飘向远方,这实在不是新婚的幸福夫妻该有的态度和表现。
“找个机会让他知道吧。我保证他不但会大吃一惊,而且还会非常喜欢。”
“妈——”
潘夫人微笑盯着梁凯茵,很快有了决定。
“这床被就拿来拍卖吧。不过那条宝宝用的百衲被……你可得赶赶进度了。”
“啊?”
“小茵,我不是给你压力,你也想要孩子,不是吗?否则就不必费心缝被了。既然有心,那么趁着年轻生养比较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跟妈说——”潘夫人顿了顿。“需要看医生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去。”
“妈——”她知道婆婆是好意,但这件事并非她一人能决定啊……
“别把我当婆婆,就当是娘家妈妈吧!我一直想有个女儿呢。”
婆婆向来待她极好,既没有豪门婆婆的严厉家规,平时相处和善又关心。
“谢谢妈。”
这段婚姻得来不易,比独自手缝这床被更困难千万倍,但是要这样放弃吗?就这样妥协吗?她茫然极了。
结婚前,她用尽心思争取幸福的机会,如今已踏入婚姻的门槛,难道就不能再努力看看吗?她究竟在惧怕什么?
握着亲手为自己的婚姻缝制的百衲被,梁凯茵对着婆婆甜笑道谢,心头却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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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匿于信义区超高大楼内、隶属“兆邦集团”的联谊招待会所,此刻正忙着为一年一度的“兆邦慈善文教基金会”慈善义卖做最后的确认。
近百坪的空间已布置完毕,会场的前方是经过设计圈围而成的展示区,投射灯与订制的水晶架,把每一项即将准备义卖的商品衬托得价值非凡。
“兆邦慈善文教基金会”的组织主要以潘夫人为首,潘氏家族的其他女眷为辅,共同为家族企业建构柔性良好的形象。为了在今日的活动上互别苗头,这些女眷们不但纷纷捐出各式珠宝和珍藏品,还四处邀请企业界、娱乐界与艺文界共襄盛举,将活动规模提升至仿佛是国际级拍卖会,所有名嫒贵妇们盛装打扮,隆重偕同出席。
梁凯茵为了这个活动已经忙了好些天,虽说基金会将此活动交给公关公司承办执行,但总有些细节需要再三核对确认,尤其她才刚加入潘家一年多,算是新入门媳妇,众人的眼光更严厉挑剔,稍有差错,势必被拿来大做文章。
她倚在罗马柱旁仔细看着流程表,冷不防一个娇媚的声音插入——
“嘿,潘少奶奶,还不出来招呼贵客,躲在这儿干么?”
说话的正是她的堂姊梁欣欣,奉命代表梁家参加今天的拍卖会。
“姊,吓死我了!”她扬了扬手上的文件。“没看见我正在认真工作吗?”
“是是是,当了少奶奶就是不一样,在梁氏基金会就没见你这么认真过。”
“姊,今天是准备来撒钞票吗?讲话这么大声。”
“能不撒吗?我今天可是扛着钞票来替你做面子。这么重要的任务,压得我肩膀都快垮了,明天可得陪我去做SPA!”
“扛什么钞票,带张空白支票就行了。”明知堂姊故意逗她,梁凯茵却忍不住笑了。
“喂,有没有打算要我标哪个好东西呀?”她知道拍卖商品的名单早就在梁凯茵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