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许久,就在梁凯茵以为自己真的会晕过去时,终于被推进电梯。
“你先和天柏回去吧!”婆婆这么对她说。
梁凯茵瞄到丈夫手里拎着那床收整在提袋里的百衲被,才清醒过来——
天哪!她的丈夫出钱买下那床她本想狠心弃让的被,而且还拎在手上!
她真想逃,可自己的手被丈夫握在手里,似乎还用力捏了她一下,梁凯茵这下真的完全回神,连忙点头行礼道别。
电梯的速度说快也不快,却正好在抵达一楼打开门的刹那,遇上刚从隔壁电梯走出的一群宾客,巧的是,欧俐薇也在其中。
梁凯茵直觉抬头望向身旁的丈夫,心口猛然一提——也许,他比她更早发现旧情人,因为那张俊雅的脸庞已扬起笑意,目光迎向款款步来的欧俐薇。
“嗨,Bowen,又见面了——”
Bowen是丈夫的英文名字。明知许多年龄相近的朋友都是这么唤他,不知怎地,此刻听来分外刺耳。
她不以客套的“潘总”来称呼,却使用他们在恋人时期的亲匿名字,而且,“又见面了”,这代表……
“你也来参加这场拍卖会吗?”丈夫的语气很温柔。
“我很幸运,老板让我来参加这场盛会。”欧俐薇的个子比梁凯茵还娇小些,只见她仰头,甜甜笑着。“明天下午两点,别忘了!”
“没问题,我一定准时到——”
这样的对话,分明像是非常熟识的朋友,他们这对旧情人不但仍然保持联络,而且还在她的面前提醒明天的约会,是当她隐形了,还是根本不在乎?
望着丈夫微笑的侧脸,梁凯茵的胸口越发揪疼起来。
怎么离开招待所的,梁凯茵已经记不得,直到坐进丈夫的车子里,她才怔怔问着:“你不回办公室吗?”
“妈要我今晚早点回家。”
这个答案听起来很怪,梁凯茵想再问清楚,但转头望向他,那线条分明的侧脸上笑意已消失无踪,只见他薄唇紧抿,像是极度不悦。
对她就是这样的表情?她是他的妻子啊!
这段婚姻还值得努力吗?
梁凯茵转头望向已逐渐点亮夜灯的车窗外,涩然无言地问自己。
第4章(1)
从招待所回家的路上,潘天柏始终不发一语,梁凯茵也不想开口,气氛诡异,感觉更冷凉了。
一回到家,潘天柏就去沐浴更衣,梁凯茵快速简单地做了两份野菇奶油面,搭配生菜沙拉,两人面对面吃下沉默的晚餐。
婆婆为什么要他早点回家?那张脸冷酷得像是北极冰山,活像她做错什么事。
做错事的应该是他——她是他的妻,可他对她冷淡,却对旧情人温柔地笑,甚至还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跟旧情人约了明天要见面!
丈夫根本只是把她当成合法的伴侣,塑造形象时的必要工具,才会毫不在意地在她面前与旧情人亲密互动……
他还向对方保证,明天下午两点一定准时相会,他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这对旧情侣一直都是这样密切往来吗?
她多么想学着电视剧里的老婆,不顾一切追问清楚,可是知道事实的真相后又如何?她能向公婆指责丈夫的行为?还是回娘家哭诉自己的委屈?
再者,她根本没有勇气亲手揭开这一切。她害怕自己看似美好的婚姻,其实犹如张爱玲笔下那件布满虱子的华丽袍子,轻轻一掀,便破碎不堪,再也没有任何修补的机会。
与其如此,她宁可戴着假面具,继续和丈夫维持表面幸福的婚姻……
梁凯茵把餐盘放入洗碗机,心底不住地胡乱想着。
潘天柏从书房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妻子对着洗碗机发愣的模样。
她在想什么?想得眉头都皱了。
是他回来得太早,让她觉得苦恼吗?潘天柏心一沉,微微愠怒。
“洗碗机坏了?”他毫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刻意低语了句。
“啊!”她被吓着,手上的抹布甩了出去。
潘天柏拾起抹布,锐眸直瞅着她,似乎正等着答案。
“没坏,我只是……”梁凯茵惊魂未定。“只是有点累了。”
累了?他还打算今晚要和她谈谈……
昨天中午,母亲特地做了午餐,专程送到办公室给他,说是很久没和儿子单独吃顿饭。他一听就知道一定有事要谈,便要特助把一点半的会议往后延了些,母子俩坐在沙发上吃起特制爱心午餐。
“柏,和凯茵的生活过得如何?愉快吗?”
忽然被母亲这么问起,他的心猛然一紧。
“结婚……”他极力压下情绪,淡然一笑。“不就是这样吗?”
“这样是怎样?你们夫妻间的事,我其实不想过问,不过倒有件事,该让你知道——”
潘夫人把梁凯茵亲手缝制的百衲被故事仔细对他说了一遍。
“柏,虽然这一切是我提议的,但我不认为凯茵真的舍得把这床被子捐出来,所以,我要你明天下午出席拍卖会,把这床被买回来。”
潘天柏抿紧了唇,不发一语。如果这床被真的这么重要,她又何必大方捐出来?既然说是为了祈求幸福婚姻而亲手缝制,怎么可能因为婆婆一句话,就爽快将婚姻的象征拱手送出?
是她已经不在意,也无心继续维护这段婚姻了吧?
“你们之间果然有问题,是吗?”潘夫人一叹。“别以为你们假装得很好,我的眼睛也许老花,但我的心可没瞎。”
是妻子对母亲说了什么吗?“妈,不是您想的那样——”他若无其事地否认,不想让母亲知道媳妇究竟背着他做了什么事。
这个秘密一旦揭开,潘家是绝对容不下梁凯茵了,届时不但引起风浪,甚至会强逼这段婚姻就此划下句点……不,他一点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那又是怎样呢?我感觉不出你们两人在幸福婚姻里该有的热情。”瞅着闭紧薄唇的儿子,潘夫人下了重药。“别以为假面夫妻可以过一辈子——”
“假面夫妻?不是处处皆是吗?”潘天柏淡然冷笑。
“我和你爸爸就不是!”潘夫人直接下令。“总之,明天下午过来把那床被赎回去,而且不准加班,准时把凯茵接回去,把你们之间的问题好好谈清楚。”
母亲向来很少对他下令,一旦开口,自然是容不得拒绝,但要他配合演戏,他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做不到了。
他曾以为表面的应付比付出真心来得容易,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一旦有了在意、有了期待,就再也难以虚应了事。
于是,他决定找个理由要特助代为出价,他算准时间,才在最后时刻出现。
果然一切全如母亲事先推演的,完美的结局想必又将占据明日媒体娱乐版不少的篇幅,至于他与她——
也许是时候把该说的说清楚了,至少要警告她收敛些,别让潘家长孙媳有任何不堪的新闻成为娱乐版头条。
而且,他也无法继续和她假扮恩爱夫妻……
瞅着抬头疑惑望着他的妻子,潘天柏俊帅的脸庞一凛,拎起回来后一直放在客厅角落的百衲被,示意要她跟着一起进卧室。
“总该让我看看一百五十万的代价——”
来了,丈夫终于有兴趣瞧瞧这床被了——不过,他听起来对这床被的价值颇有微词,如果真的花了这笔钱而惹他恼怒,她是不是干脆自掏腰包算了……
梁凯茵默默跟进卧室,心里胡乱想着。丈夫把提袋打开,她紧张地接过手,拿出百衲被小心地铺整在床上。
潘天柏先是仔细端详整个图案的组成,然后斜坐在被子的另一端,伸手轻抚过数不清的接缝处,修长的指来回温柔地摸着,静心感受那如诗般奇异而美好的触感。
认真来看,那一针一线的手缝技巧绝对不如机器来得精准,但纯手工的纹理却是这般质朴而细致精巧——老天,这要花上多少时间?
他感觉坚硬的心口似乎为那藏在细密针织中的情意而融化,但他旋即又想起,如果妻子愿意在他们结婚之前,费尽心思祈求她与他的美好婚姻,那为何又会勾搭上其他男人?
刚热了的心瞬间又冷了下来。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潘天柏抬头想开口,却发现妻子似乎正想转身离去,他长手一伸,挽住她的腰际,梁凯茵一个不稳,跌坐在他的长腿上。
“啊……”
方才瞧见丈夫仔细抚摸百衲被,那手势和力道,简直像是正在对待项级艺术品,害她一时心跳飞快,慌得想逃,没想到却被逮个正着。
“去哪?”
“我只是想去洗澡……”她随便编个理由。
“等等。”一抹淡香随着她的靠近而袭来,他忽然觉得有些热。“关于这床被,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我?”梁凯茵诧异扬眉,随即又垂下头。“呃,那么……这笔钱……我来付吧!”她的银行帐户数字还不太难看,至少足以支付这笔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