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了他真实的身份,也就消除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从此,他们可以顺利地相爱,无须再猜忌。
“王妃如此善心,真让绫妍感激。”
“也不全是一片善心,”临淄王妃忽然涩笑,“说到底还是为了我自己。”
“此话怎讲?”绫妍诧异。
“说实话,我不希望你嫁给王爷。”她终于说出真心话。
“难道……王妃不赞成王爷纳侧妃?”这话倒让绫妍大为惊讶,毕竟在众人眼里,临淄王妃贤良无比。
“我多年无出,这侧妃肯定是要纳的。”临淄王妃的脸上,带着一抹酸楚,“不过,我不希望那人是王爷喜欢的女子,特别是你。我只希望王爷娶一个能为我所用的乖女孩,将来,她生下的孩子,我会将他视如己出。”
没料到,看似贤良的临淄王妃原来也是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但一个女子为了维护自己在夫家的地位,略使些小手段,应该也不为过。
“绫妍明白。”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上官小姐,其实我很羡慕你,得到了像韦大人那样痴情的男子相待,从前王爷曾想替他做媒,却屡次被他拒绝,他只说自己在长安有一个牵挂的人,宁可孤灯独影,也要等待与那个人重逢的一天……”临淄王妃轻叹,“说起来,王爷其实也对我很好,但却怎么也做不到像他这样……”
是吗?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着她吗?
听到如此真相,仿佛骤然得到上苍所赐的珍贵礼物,让她倍觉受宠若惊,心潮起伏……
“去吧,韦大人在等着呢。”临淄王妃轻轻拍了拍怔愣的她,转身上轿。
山石上,树林中,他正立在那里,背对着她,不知在凝望什么?
绫妍缓缓走过去,足底本应该还有隐约的疼痛,但此刻不知为何,忽然步履轻盈起来,仿佛忘了所有伤痛。
“在看什么呢?”来到他身侧,轻声问道。
她感觉自己的语调中有一丝颤抖,仿佛难以自抑的激动,却不得不强装镇定。
“这里有一块石碑。”他的声音低沉的传来,“这是高宗皇帝立的碑,你看,碑上有字。”
绫妍定睛望去,只见那石碑上刻着“天地同心,比翼连理”八个字,石碑形状古怪,似是断石,而碑上之字,亦似剑痕。
更让她不解的是,碑旁居然插有许多香火,仿佛无数人到此叩拜祈祷过。
“怪事,高宗皇帝为何要立这样一块碑?”绫妍不解道。
“还记得,高宗皇后曾在此出家吗?”韦千帆问她。
“嗯,这里是感业寺,谁不知道?”
“据说,当年高宗皇帝为表明心意,定要接当时的武媚娘回宫,便斩断了一块巨石,以剑刻下海誓山盟,此事后来传为佳话,便有不少男女来此叩拜,希望能一沾福泽,为自己的姻缘祈祷。”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碑旁香火旺盛,比寺里的还要多。
“可惜,此处正值风口,香火刚一点着,便会熄灭。”韦千帆淡笑,“有传言说,若香能燃到尽头,便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绫妍站在迎风处,忽然感到他的这番话,似有深意。
“刚才,我也点了一炷,”他指了指近旁,“我会一直站在这里挡住风,直至它燃到尽头——”
她一怔,顿时明白了他话中隐喻,泪水霎时蓄满眼眸,像一池微动的湖水。
“你要许的,是什么愿?”她轻轻问,似是故意。
“你不明白吗?”目光终于与她紧紧交缠,不再回避,多年的秘密呼之欲出。
“我不明白……”绫妍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快跳出来了,连忙转过身去,不敢与他对视。
她一直以来等的,盼的,梦见的,渴望的,都是这一刻……可这一刻的到来,却让她如此害羞,害怕面对。
“绫妍——”她听到他轻唤自己的名字,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自身后紧紧拥住她……
她的眼泪在这一刻同时滑落,原来,得偿所愿竟是如此美好的感觉,分不清笑与泪,忘记了天地的存在,仿佛身旁一切都已消融,只剩她和他。
“千帆……”她轻轻握住他的一双大掌,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小时候,她也曾牵过他的手,把营养不良的他当弟弟一般,拉到花园中玩耍。如今,这双手丰厚温暖了许多,指间布满茧子,仿佛在提醒他们,已经浪费了许多本该相知相守的岁月,时光如水,滴落无踪。
“绫妍,我要你留下。”她听到他在自己耳畔轻语,“等到这炷香燃完,我们便可以天长地久——”
呵,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吗?曾几何时,他变得如此迷信了?
而她知道,素来自信的他宁可如此迷信,只是因为她……
“千帆,”她转身,望着他深邃的眼睛,笑意似冰雪初融,“就算这炷香熄灭了,我们也要永远在一起。”
他一怔,高大的身躯一颤,弯下腰来,紧紧将她拥住,俊颜贴着她的颈项,传来灼热的温度。
原来,幸福是这种感觉,就像那年她在严冬腊月找到的一束红梅,因为稀少,所以弥足珍贵……
她感到心儿在狂跳,亦可听到他朐中响起同样的曲调。
她不知道,对他而言,她是比任何珍宝都更加难得的天赐奇迹,是上苍给他坎坷际遇中唯一的垂怜。
第6章(1)
“上官尚服,这是我请亲戚专程从江都带回来的点心,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上官尚服,这是一块世间罕见的美玉,不知可否入您的眼?”
“上官尚服,这是来自西域的羊毛毯,冬天盖着最是暖和,知道您怕冷,特意从番人手里购得,希望您笑纳。”
“上官尚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平素清静的尚服局闹得门庭若市,堵得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了?”绫妍望着眼前诸人,不仅有宫女,有女官,就连中宗几个嫔妃也特意命人送了礼物来,似乎一夕之间,宫中所有的人都争相巴结讨好她一般。
“上官尚服,你不知道吗?”尚仪局派来的宫婢道:“九月十九是观音节,所谓观音渡南海,便是这一日。”
“那又如何?”绫妍仍是不解。
“今年比较特别,皇上下旨,要在宫里办‘出高兴’。”尚寝局女官抢着答。
“出高兴?”这是什么东西?
“便是置花车,游御花园,锣鼓助兴,歌舞同行,民间亦唤‘游行’。”几个嫔妃派来的太监你一言我一语。
“哦,游行?我见过。”绫妍笑道:“小时候在江都,每逢三月初三赶庙会的时候,便有此举。我记得花车上似乎还有人扮演各式神仙,什么王母娘娘蟠桃会,八仙过海显神通,甚是好玩。”
“对对对。”诸人纷纷点头,“就是那个,不过,今年皇上下旨,要选人扮观音。”
“扮观音?”绫妍抿唇,终于意识到重点所在。
“说是要挑宫中一个最美的人扮观音呢。”近旁的宫女低声道,“谁若是被选上,不仅出尽风头,而且还有可能得到皇上青睐……”
呵,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家都这么积极兴奋,各宫宫女,六局女官,失宠已久的嫔妃,都瞄准了“观音”之位。
“那你们怎么都跑到我尚服局来了?”绫妍故意问。
“上官尚服,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想选上,自然得来求您啊——”众人道出心声。
绫妍不由得摇头笑了,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素哪里有这么多人与她亲近?谁知为了自己利益,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都跑出来了。
“好了,各位,把你们心目中构想的衣服用图画好,明日送到我这里来,我会命人加紧赶制,不会耽误的。”她应承道。
得到允诺,众人眉开眼笑,留下礼物,一哄而散。
吵了这半日,难得片刻安宁,绫妍推开满桌子东西,继续未完成的刺绣。
“别人都快忙翻天了,就剩你这么气定神闲。”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盈盈笑意。
不必回头,她亦知道是他。
绫妍手中不停,莞尔答道:“我忙什么?我又不想被选上。”
“在我眼里,观音只有一人能扮——”韦千帆踱至她面前,抽离她的绣架,轻轻握住她的柔荑,“那就是你。”
“我一不喜欢出风头,二不想得到皇上青睐,争这个干么?”她耸肩道。
“话虽如此,可皇上下令,宫女女子皆要参选,你总要替自己制一身衣衫,才不致丢了咱们尚服局的脸吧?”揽起一束她的秀发,大掌搁在她颊边,深情凝视,含着无限宠爱。
“穿现有的衣裳便行了,何必专门做?”
绫妍狐疑地打量他,“我说韦大人,你特地过来,不会是提醒我要做新衣服吧?”
“我是特地过来请你饮茶。”他展颜笑道。
“什么好茶?”她好奇。
“在这儿喝没意思,得去一个地方。”韦千帆牵起她的手,直往门外走去,不容她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