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当初开“彩鹤”,用的是老爸的钱,要老爸听他的岂有可能?
高恩洋心急如焚,头痛欲裂,全身每根神经都因高烧刺痛着,只要想到自尊心很强的章嘉棻,每次被父亲带去应酬时内心的感受,他就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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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硕宇每次出门排场都很大,保镖五名,一行人开的是BMW高级轿车,每当要谈大笔生意时,高硕宇就会找章嘉棻随行,他没要章嘉棻陪客人喝酒谈笑,那些自然有酒店小姐会做,他带第一名模陪行,不过为了撑场面,让客人面上有光,同时也让客人知道他高硕宇的本事。
尽管儿子很介意此事,但在高硕宇的想法里,他又没叫章嘉棻陪客人睡,只是让她来吃点东西喝点小酒,这有什么大不了。他甚至很尊重这女人了,每次都让她坐在他身边,而不是陪客人坐,也不曾让客人吃她豆腐,高硕宇自认为他很够意思了,更何况这女人有今天,还都是他高硕宇的功德。
可是,坐在他身边的章嘉棻,感觉截然不同。
酒店包厢,有她厌恶的气味。陈年的烟酒臭味及小姐们的各种香水,混杂着人的体味或谁的呕吐味,再融合了店家努力让气味好闻的各种芳香剂,最后掺杂成一股厚重的诡异气味。
章嘉棻静默地陪着,安静得像与这些无关。
但她讨厌的气味,固执地弥漫在她周围,她感觉它们好像有自己的生命,它钻进她的口鼻,钻进她皮肤的每一个毛细孔内,如章鱼那样巴住她身体,然后这肮脏的气味在她体内生根,仿佛已经变成她章嘉棻肉体的一部分,与她纠缠到底。不管她表现得如何高傲与完美,表演得多么有水准有气质,这廉价肮脏的感觉怎么样都死不尽。即使那些男人碰的是酒店小姐,可是他们兴奋的看着她的眼光,她完全知道这些男人脑子里想些什么,她没有被碰触,但肮脏感如此真实。她是他们意淫的对象。
她作呕,不愿喝桌上放的酒或水,嫌那些杯子脏。这可恶的命运,像囚笼关住她,如果她没有作主的自由,那么和死人有何差别?如果她讨厌却一定要留下来,那么她长着这两条腿做什么?她跟残障没有差别。难道她这么努力上进,要求自己完美,不过是为了掩饰这一身的肮脏气味?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死。
譬如,这种时候,那挥之不去的绝望……
砰,门被撞开。
她只来得及看见那双怒眸,下一秒就被人拉起,拽在一堵宽背后头,闻到从那宽厚朗背散发的熟悉的气味。
她像小动物认得主人的气味,即使这主人它不一定服从,但是它认出那股安心的家的气味。
那是高恩洋的体味,很雄性的气味,有点像晒过阳光,放置干燥的木头散发的气味,那么阳光,使她差点就落泪了……
高恩洋对父亲咆哮:“爸,你为什么又这样?!章嘉棻不是酒店小姐,你为什么老是要她做这种事?!”
宾客哗然,想不到以高桑的背景跟地位,竟被儿子这样咆哮。
小姐们发现有冲突,很识相地纷纷溜出包厢。
高硕宇维持着原来的坐姿,像什么事都没有,淡定从容,问心无愧的样子。
他问儿子:“你的女人?”锐利而世故的眼神,盯着儿子。“让我们先搞清楚你跟她的关系,她是我们‘彩鹤’底下的模特儿,还是专属于我宝贝儿子的女人?”
章嘉棻欲抽开被高恩洋抓住的手,但高恩洋反抓得更紧。
高硕宇又问:“你气呼呼的做什么?我叫我们公司的大美女陪我的贵客们吃顿宵夜,这有什么?我又不是叫她陪他们几个睡觉——”
“爸!”高恩洋抢白,怕爸爸讲出让章嘉棻更难堪的话。“我很认真在经营彩鹤,公司这几年的盈余也都有给你,那些早就超过你当初投资我的钱,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擅自以董事的名义叫她见你的客人,公司有公司的制度。”
“我懂……”高硕宇喝口酒,重重放下杯子。“意思是如今我亲爱的儿子事业成功,翅膀硬了,所以请老爸滚蛋,你这话能听吗?”高硕宇呵呵笑,问旁边几位生意上的朋友。“你们说这臭小子有良心吗?看看我的下场,你们几位千万要眼睛睁亮点,这就是我宠儿子的下场。当初为了开模特儿公司是怎么拜托我赞助的?现在了不起了,嫌老爸碍事了。”
高恩洋知道自己理亏,很窘,但坚持立场。
“爸,你要是真的需要女人陪着你去应酬,我可以安排,但是拜托不要找章嘉棻。”
“为什么?”
“她身分不同。”
“哪里不同?你告诉我哪里不同?”
“爸……拜托……”高恩洋几乎是恳求了。
“章嘉棻,你躲在我儿子后面干么?是你要我儿子这样保护你的吗?站出来让我瞧瞧……”
章嘉棻站出去,但高恩洋使劲扣住她手腕,强要挡在她面前。
“爸,请你给我点面子。”
“你这样闯进来打断爸爸跟朋友们的聚会就给我面子,我告诉你,章嘉棻就算穿着BURBERRY套装,拿着Chanel皮包,在我眼里不过就是当初跪地上求我的丫头,要不是我,她能这么好吗?要不是我,说不定她早就为了她爸的债务,跟这里陪酒陪睡的小姐做一样的事,现在只是叫她出来吃宵夜,当她像朋友跟我平起平坐,我还不够尊重她?给她面子?你说你这逻辑通吗?做人要懂得报恩,章嘉棻,你说是不是?我不过分吧?”
章嘉棻紧咬着唇,努力压抑住想痛哭的冲动。
“爸,这事我们改天再谈,对不起。”高恩洋怕她崩溃,拉她就往外走,拽着她走出酒店,推她上车。
“开车!快开车!”他命令大叔,然后对章嘉棻吼:“你白痴吗?我爸叫你出去你就去?我不是说过你没必要去?!”
“我有什么立场拒绝他。”章嘉棻冷淡地应他。
“所以呢?如果哪天他叫你去陪人睡觉,你也会蠢到答应吗?你好糊涂!”
“这我不知道,我有作主的自由吗?你别对我吼叫。”
“很好,你跟我就很会讲,你怎么不跟我爸吵?像跟我讲话一样,你的嘴巴不是很毒吗?”
“你不过是用爸爸钱的公子哥儿,我瞧不起你,当然敢跟你吵,这跟你爸怎么会一样?”
高恩洋愣住。
章嘉棻冷酷地看着他。
高恩洋颓丧地往椅背瘫靠,看向车窗外,他还在发高烧,但心里怎么会冷得像藏着冰雪。
而赠他冰雪的章嘉棻,继续狠狠践踏他。“你激怒你爸只会让我更难堪……我很累,我想回去。”
高恩洋对李大叔吩咐:“前面放我下来,你送她回去。”
大叔问:“不先送你去医院吗?”
医院?嘉棻纳闷地问:“干么去医院?”
高恩洋没回答,怕继续跟这女人说话会吐血,反正他的死活她不关心。
“就这里。”他急着下车,但这马路旁一片漆黑,店家们都打烊了。
“老板……”大叔犹豫。
“我叫你让我下车!”高恩洋吼。
大叔赶快放他下来,载章嘉棻返家。
第6章(2)
章嘉棻感觉不对劲,回望高恩洋,看他只身一人,走在黑暗骑楼下。
车子驶远,章嘉棻心神不宁,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他要去医院?有人生病?”
不该多说老板的私事,但大叔很担心老板的状况。
“章小姐,那个……我们老板一听到你的事,点滴也不打了就从医院跑去找你。”
“他怎么了?”
“老板晚上发高烧,所以我才送他去医院急诊,我怕烧过头会肺炎……可是他不听护士劝硬是要出来……现在这么冷,他又一个人在外面走路吹风,这样会更严重吧?万一昏倒怎么办……”
“他壮得跟牛一样,他不会昏倒。”
“噢。”好冷血的女人,怪不得有人说美女心如蛇蝎呢。
章嘉棻想,他才不会有事,不管她怎么恶毒的骂他糗他刻薄他,高恩洋一直都没有事……
但是……
章嘉棻又说:“不然你开快一点,等我到家回头去接他啊。”
“喔。”这样好像没有比较有良心?。
章嘉棻沉默着,又烦躁地说:“是他自己要下车的……”
“嗯。”司机不敢发表意见。
终于她受不了,大叫:“回转!”
收到!车子立刻回转,飙回去找他好心又善良的大老板,可是黑压压的马路暗暗的骑楼,看不见他的身影。
章嘉棻焦急地搜寻。“他是不是走进巷子里了?”
车子沿着他下车行走的方向越开越远,都不见他。
“这样不行,你让我下车,他可能走进巷子里了,在这儿等我。”
章嘉棻匆匆下车,往巷子里跑。
司机等着,看她那焦急的模样,他想:“她也不是那么冷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