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还能走……”低低嗫嚅的嗓音里,却是藏不住的孱弱。
“两位请留步,至少让我知道名字,日后好报答……”
好稚嫩的女声……还是个孩子吧?是她救他的吗?他要弄清她的身分,他从来不欠任何人的恩情!
无人搭理他,只听另一道男声哄着:“你那剩下的力气能走多远?芹儿乖,师父骨子健朗脚程快,咱们师徒快去找个歇息的好地方!”
这小姑娘唤作芹儿吗?她生得什么模样?他得好好记住……
单焰尘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疲惫得很,加上方才急着运气,现下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芹……”
“芹儿趴好,师父要上路啦!”爽朗的声量直接盖过单焰尘虚弱的嗓音。
“姑娘……”接着,他只听到一阵离去的脚步声,以及将门轻轻带上的细细声响。
唉……单焰尘合上双眼,任由睡意侵袭,却放不下深记在脑海里的名字。
她叫芹儿。
天大地大,都没比救命之恩大,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这小姑娘,还她一命之恩——
第1章(1)
丰收城,熙来攘往的街上到处挤满了人,喊价的喊价、奔跑的奔跑,走马看花的走马看花,一片繁华荣景。
“不愧是大城,还真热闹!”一身简洁布衣的舒芹,把小包袱甩到肩上,灵活大眼东瞄西看。
好香呢!她嗅着空气里的食物味。要先来颗肉包子,还是春卷?酥油饼好像也……
等等!
进城的目的可不是来找吃的!舒芹敲敲自己的脑袋,把心思拉回正经事上——寻求解毒的“黄石果”。
昨日她脚程太慢,赶不上进城找客栈,幸赖城外农家好心收留,她才免于餐风宿露。所以当年轻农夫提起自家娘子患血毒的事,她立刻自告奋勇要帮忙解毒。只是,自个儿虽身为药人,却也解不了这种因长年气血不顺而累积的毒,且解毒药材稀有珍贵了些,尤其是做引子的“黄石果”,踏遍万里可能也找不到一颗。
但这点困难,哪难得倒从六年前就跟在世上最强的解毒师——冷殆战身边的她?
舒芹骄傲地昂起头,她老早打听到丰收城的北边乔家院主人,便珍藏了一株会结出“黄石果”的黄矮树。只是她也听说,那老头儿平日虽然热心助人,却把“黄石果”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要他交出果子?除非先要了他老命!
唉,真棘手。
既然如此,向来秉持着“救人为大”的她,也只能使出最后手段——摸黑偷药材去也!
既然晚上才行动,目前天色还早,趁现在逛逛大街、吃些小点心,应该不为过吧?尤其她嘴好馋好想吃些甜的……舒芹眼尾一瞄,立刻相中不远处的摊子。
“大姊,两串糖葫芦。”好甜好好吃的样子,舒芹站在摊位前面,口水都快滴出来。
“这位……呃,是姑娘吧?我要收摊了,这儿还有三串,算你便宜点,都带走好不?”若不是眼前这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瓜子脸蛋生得实在端秀,否则瞥到舒芹一身的村夫衣装,真把她误认成一个俊小哥了。
付过帐,舒芹接过三串糖葫芦,便急着朝其中的糖梨啃了口,好滋味立刻让她笑开了红润小嘴。呵,果然好甜!
“两位大姊,天还亮着,怎么就急着收摊啦?”看到隔壁的菜贩都把地上的叶梗捡干净,舒芹不禁好奇询问。
“早早收摊,好赶去乔家院做防盗准备呀!”邱大娘一边回答,一面帮隔壁把卖剩的菜兜进竹篓里。
“咳……什么?防盗?”舒芹差点被口水噎着。她刚刚有没有听错?这些人竟然晓得今夜乔家院会有东西失窃?
“是防盗啊!姑娘,你是刚从外地来的吧?我们城内连同今晚,已经连续四天去帮忙守乔家院啦!”
“为什么要守?防谁呢?”总不可能是防她吧?舒芹满脸疑惑。
“姑娘你有所不知,这几年有个专挑名绣作下手的贼,来无影去无踪,连报上官府都不晓得该往哪边抓起哩!”
她真是越听越模糊。“然后呢?这跟守乔家院有什么关系?”
邱大娘跟着解说:“那些被盗走的绣作听说都是出自十年前被烧光的天织绣坊。上一幅绣作失窃是在五天前,地点是隔壁城里的钱家院。同样珍藏了一幅天织绣作的乔老爷,一听到消息,从那天起便派人驻守,以防贼偷来袭哪!”
“乔老爷是个地方上的老好人,知道乔家院有难,我们全城的人都集结起来帮他守院。”卖菜的李大妈附和着。
什么?!舒芹只觉得头皮发麻。全城的人都去守院?这样她怎么偷“黄石果”?
没留意舒芹一脸惨白,邱大娘还热心提议。“姑娘,如果你今晚打算在这城里住下,不妨也过去乔家院看看?”说完,还向舒芹指了指乔家院的方向。
望着邱大娘和李大妈离去的背影,舒芹秀眉微拢,居然有人跟她同样挑上乔家院下手?真是的,赶紧先去探探状况再说。
一肚子疑问的舒芹闷闷地走到乔家院前,没想到还没看到大门,外头早已被大批民众挤得水泄不通。
“大叔,借个过,谢谢——唔,这位大婶,麻烦你的尊臀往左边移一点儿,欸,对,谢谢喔……”舒芹用力朝人群里挤挤挤,好不容易才挤到大门前。
偷偷扫视四周状况,她不禁咋舌,光是正门就有数十位彪形大汉站岗,个个体格魁梧不说,脸上筋肉横陈、目露凶光,彷佛只要看到盗贼的影子,他们就要举起手中的大斧把人给当场劈了!
想起那画面,舒芹不禁打了个冷颤,再悄悄往门内瞄了瞄——唉呀,目光所及之处不是拿着棍棒的家丁,就是卷袖子插起腰站稳的婢女,遑论外头把乔家院团团围住的乡亲父老,每人手上都有对付贼人的“武器”。男人肩上的铁锄和斧头不稀奇,女人手中的菜刀看起来也杀气腾腾。
舒芹不禁在心底低泣……乔老爷呀乔老爷,你除了种植珍奇树果,竟然还收集名贵绣作?兴趣会不会太广泛了点?而且……那位专挑绣作下手的贼,早不偷晚不抢,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要来盗果的时候?
难道,她要等对方偷完绣作,这些守院的人群散去再下手?问题是,天晓得那贼打算何时来偷?
况且“黄石果”可是要救人的,哪能一拖再拖?
舒芹无奈地看看乔家院内内外外的人,叹了口气。
不管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一定要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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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连官兵都来了?!
好不容易爬上一棵能俯视乔家院全景的大树,看到那大阵仗,舒芹吓得蒙面巾下的小嘴好一会儿都合不拢。
动用这么多人看守,就为了一幅绣作?说穿了,那不就是一张布上缝了些彩线,居然这么劳师动众,还报上官府?
两年前,战师父得知尹莲筝想除掉他这个劲敌,为免连累她,战师父强硬地决定师徒分道扬镳。这两年来,她独身到处流浪救人,必要时也干起偷药材这勾当,但她一向遵守战师父的叮咛,低调地来,想要的东西偷到手,又低调地走,从来没有遇过如此阵仗。
官兵在前,彪形大汉在后,偷偷把门撬开完全不可行,至于院子两旁,有家仆和民众盯着,也难翻墙而过。
舒芹抬头仰望天色。唉,都快到亥时,看来只剩“从天而降”这招了。
但,偏偏她的轻功还不到家呀……
虽然她跟在战师父身旁不过四年,也几乎将他一身本领学得差不多,至于手脚功夫,战师父也未雨绸缪,要她练到可以防身,还能对付一些三流鼠辈的程度,唯独轻功——都怪尹莲筝那个大魔头啦!她两年前才开始练提气,战师父便不得不与她分别,从此她的轻功便像只缺脚的猫儿……
尽管有些底子,但对方祭出人海战术,她赢面实在不大……还是先别冒险,等夜色更深,守院的人精神不济时,她再乘机偷潜进去。
打定主意后,她便躲藏在枝叶茂密的树上,屏气凝神等待。
一个时辰过去,守院的人还是精神奕奕,舒芹忍不住揉揉双眼。
再一个时辰过去,不仅官兵护院个个站得腰杆直挺,连百姓们也是精神抖擞。而穿着玄色布衣,脸上还蒙着黑罩面的舒芹,身躯整个巴在树干上,含蓄地打了个哈欠……
忽地,有道颀长身影此时跃上了舒芹躲藏之处——
有人?!
单焰尘吃惊。手里的温热触感提醒他扶着的并非树干,他飞快寻思,是谁?埋伏的人吗?怎知他是今晚行动?他身子瞬间绷紧,随时准备出手。
只见那原先倚靠着树干的娇小人影,像是突然受惊,才要转头,身体便一个不稳,斜斜地要往树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