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哽咽的嗓音传进她耳中,忽然让她觉得无比幸福。原来,他如此在乎她,不惜卸掉男子的高傲,纡尊降贵的问她这样的问题。
「你真想知道吗?」盘云姿抬眸,目光与他交缠,她的双眸如夜晚的繁星闪耀。
这一刻,他却倏忽避开了她的凝望,默默跨出门槛,立在屋檐下。
天空笼罩一片阴云,风过后淅沥的下起小雨来,挥洒了他半张俊颜,疏落如流萤。
他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仿佛没在意濡湿的脸庞,反而微微扬起头,让细雨清洗他的心情。
盘云姿默默的走到他身后,与他一同吹着斜风、淋着细雨,怔怔的看着院中摇摆的树叶。
「不,我改变主意了,」他低声答道,「云儿,不管你是否还喜欢他,我都不介意了……」
他在说什么?花颜微敛。
「我决定不再嫉妒他,因为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子,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他侧眸,淡淡一笑,「就算你心里为他保留一个位置,那又如何?我相信,那位置迟早会是我专属的。」
没错,这就是她喜欢的舒泽,大方自信,坦率可爱。
原来他爱她至此,爱到宁可承受悲伤,亦要给她一份自由……她不敢相信世上上还有这样的男子,竟能如此对待一个女子。
「舒泽。」她终于唤他的名字,轻轻的,如蝶儿在花蜜上停留般,「那天晚上,我作了—个梦。」
「什么?」他回头,不明白她说这件事的用意。
「我梦见自己站在宫中的海棠花树下,看着树后的夕阳,海棠花瓣变成了红色的燕子,纷纷朝我飞来,掠过我的脸,一直往东,最终化为虚无……」她微笑,「这个梦好真实,我当时被吓醒了,坐在床头僵了好久。」
他不语,只静静的听着,心情像绷紧的弦,随着她的倾诉而拨动着。
「事后,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这个梦的意思。可现在,我终于懂了。」她靠近一步,离他只咫尺。
「梦,是什么意思?」舒泽有某种异样的预感,觉得那梦和自己有关,一颗心提到喉咙。
「我跟薛瑜,就是在那样一片海棠花树下相识的,我对他的所有感情不过是单恋的幻想,迟早有一天,这些幻想会化成会飞的花瓣,就像梦里的红色燕子一样……舒泽,你懂吗?」
他的俊颜掠过闪电般的惊喜,身形微颤,一时间仿佛失了声。
她张开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第一次如此主动亲近他,她的双颊贴到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
「舒泽,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在我决定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海棠树上的花瓣就已经变成了红燕,它们已经飞走了。」
他懂了,这话的意义他已经完全明白。喜不自胜的心情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抬高下巴,害羞地浅啄他的薄唇,送出自己的亲吻,他却一时间不知所措,激颤得不能回应。
「傻瓜。」盘云姿瞪着他,「怎么像个呆子一样?」
他低声笑了,腼腆的红了脸,「怕你再打我。」
「那一次,打得很疼吗?」她心痛地伸手抚摸他的左颊。
「疼了很久。」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步入屋内,直至……床间。
盘云姿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事,心不由得猛跳。
在这山间午后,窗外雨声不止,四下无旁人……屋内只有一股暧昧的气息在悄悄蔓延。
「舒泽……」她有些害怕,死死绕住他的脖子,柔软的身体变得僵硬。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脸上的笑意似是对她的安抚,「一切要留到洞房花烛之夜,我风风光光迎娶你的时候。」
其实她并不是那样刻板的人,迟早要成为他的妻子,又何必在乎那无谓的仪式?只不过她真的很紧张,而且对那种事情一无所知……
「云儿,我想看看你——」舒泽躺到她的身侧,耳鬓厮磨地道。
「嗯……」她只觉得脸蛋儿滚烫,全身都在发烫,脚趾紧紧地绷着。
「我保证不做什么,只是看看——」他轻缓解开她的衣带,露出遮体的一片红菱肚兜,大掌婉蜒而下,扯开累赘的长裙。
这刹那,她觉得自己在他目光中层露无遗,红烫的双颊涨成紫色。
「云儿——」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像她一样激颤着,俯下唇亲吻,从她的脖间,直至最最敏感的地方……
盘云姿听见自己发出娇喘声音,就算拼命咬着唇也抑制不住。
而他,亦在亲昵中变得大汗淋漓。
「云儿,我好难受——」他对她坦言,躯体狠狠的压住她,却僵硬得不知所措。
「泽……」意乱情迷之中,她亦难以自控,「不要等了……我愿意……」
天啊,她在说什么,女孩子怎能主动说这样的话?
可她实在不忍看他难受的模样,而且自己亦像在烈火中煎熬……
「可是……」他的俊颜深深埋在她的发间,仿佛羞愧得无颜面对她,「我不会……」
「什么?」盘云姿一怔。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他终于道出自己的秘密,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洞往里头钻。
「怎么可能?」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骤然错愕,「你跟玉福晋……不是已经成亲十多年了?」
「可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他在她耳边低吟,「曾经也试过,可就是一点欲望也没有。云儿,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激动过,连我自己都吓着了……」
天啊,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成亲十多年的男子,还是……童子?
盘云姿不由得想笑,可是却有感动的泪水温暖地淌出。
她捧起他的脸庞,端详他的眉目,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自己这样的幸福,原来可以完整地拥有他,而不是与任何人分享。
她凑近他的唇,没有言语,只是深深地吻他,让两人的舌尖缠绵深锁,仿佛要把所有的话语,利用这样的方式传达到他的内心深处。
她感觉他的手握起起自己的柔荑,直达他隐秘的境地……她没有反抗,只是闭上眼睛,任由他宣泄甜蜜的苦楚……
这一刻,别说为他做这一点点事,就算与他一同堕入地狱,她也甘愿。
第7章(1)
月信居然迟了,难道她已经身怀喜讯?
盘云姿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好运,嫁给他不过短短时日,便能得到上天的恩赐?
她一直隐瞒着他这件事,能拖一天是一天,直到可以完全确定为止。她并非不愿与他分享喜悦,而是怕高兴得过早,空双喜一场。
现在,舒泽几乎不回贝勒府,每日下了朝,只在山间别业留宿。
她喜欢这些跟他宁静相处的时光,无事的下午,他们便会携手在林间散步,看着枫叶渐渐染红,感觉秋天无声降临,空气越发清爽。
假如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什么满人、汉人,没什么国仇家恨,没有必须保守的秘密……那该有多好。
每一次,她依在他身侧,午后金斜的阳光倾洒在四周,听着远处寺庙传来的钟声:尘袅便弥漫起一种甜蜜却辛酸的滋味。
她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还能持续多久,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亦不能忘记对义父的承诺。
每想到这些事,她总是忍不住泪光盈盈。
「怎么了?」舒泽察觉到她复杂的心事,担心地问。
「沙子进了我的眼睛……」她如此回答。
「你总这么说。」他明白她心里藏有秘密,却从不强迫她说出,只是以衣袖擦拭她的眼角。
她想道出实话,但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无奈,这一刻,她感到无助悲戚。
「舒泽,为什么我总听见远处有钟声?」她轻声问,「这附近有寺庙吗?」
「好像那边的山头有座观音庙。」
「观音?」听说观音能送子,是真的吗?她顿时来了兴致,「咱们去瞧瞧如何?」
「你想去?」舒泽倒是副无所谓的模样,「我看算了吧,纯属耽搁工夫。」
「为什么?」盘云姿倒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
「有什么好拜的?世上真有观音吗?」他耸耸肩,彷佛不屑。
「你不信观音?」这更让她稀奇了。
「呵,我不信神拂。」他笑着坦言。
她一怔,「你只信满州人自己的神吗?」
「不,任何神佛我都不信。」他的言语颇为自豪,「我也不相信人生会有来世,只觉得人就像这树叶,或者沙尘,一旦殡灭,就再无所有。」
这样的观念倒让她诧异。
「可你既然不信神佛,为何要读佛经?」她不解。
「读佛经只是为了了解其中的处事道理,增长见闻而已,」舒泽轻笑,「并不代表我信佛。这些年来,我上阵杀敌,从不烧香祈祷,可照样凯旋而归。相反,一些将士求天告地,却输得很惨,你说,世上真有神佛吗?」
呵,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般不惧鬼神的勇气亦让她叹服。
「可我……」盘云姿抿着唇,「还是想去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