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清唱,她的眸光不自觉的落向他搁在床边受伤的那只手,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帮他包扎止血。
看着血不断滴到地上,她终究不忍心的拿起丝绢,再取出他几天前给她的药膏——那药膏很有效,那日她敷在伤口后,不出两天,脚上的伤和颈子的伤便都痊愈了。
她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的伤处,再用丝绢把他是手轻轻包扎起来,哼唱的歌声仍然没有停。
抬手望见他那张妖美邪魅的容颜正静静的闭着眼,安详的睡着,南宫绫怔怔的想,这个人的性格会那么残暴,也许全是因为幼年时可怕的遭遇吧?接着她又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若是我不伤害自个儿,就会想杀你,你想被我杀死吗?”
这么说来,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不想杀她?
南宫绫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少了一分惧怕,多了一份不舍。
也许……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
“茶为什么是凉的?”啜了一口茶,玉如意眯起利眸,不悦的问道。
“因为天热,所以我特意把茶扬凉再拿给公子喝,才不会烫口。”她解释。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不喜欢喝凉茶,重新煮过,下次再擅自做主,看我不剁了你的手。”语带威胁的撂下狠话,他随即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会剁了你的手?”
南宫绫立刻表现出诚惶诚恐的卑微模样。“不,我相信公子言出必行,公子说要剁,就一定会剁。”
“那你为什么不怕?”以前他只要这么说,她就会惊吓得宛若无助的小兔子,但近日他却发现她已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
“那是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的命既是公子救的,就归公子所有,若是惹得公子不快,要刹要剐,南宫绫任凭公子处置,绝无怨言。”
他每天一不高兴就说要剁她手、砍她的脚、挖她的眼,听多了,她便知道他压根只是想吓唬她罢了,不是真的想伤害她,而且这阵子她已经稍微摸清楚他的脾性,知道要怎么应付他了,所有现在他的威吓,她都听听就算了。
但,这种话她自然不会笨到说出来让他知道。
玉如意伸出手,用白皙的长指轻轻划过她的嫩颊,凉笑道:“啧,话说得真好听,若是我想挖出你的心拿来下酒,你也没有怨言吗?”
他冰凉的指尖擦过她颊畔,令南宫绫垂在两侧的手微微一颤,她垂下长睫,掩住眸里的思绪,温顺的说:“我方才说过了,我的命是公子所救,若为公子而死,那也算还了公子,我绝不会有任何埋怨。”
面对打小亏待她的大娘,她都能数年如一日的曲意逢迎,此刻说出这种违心之语,对她而言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第2章(2)
瞅视她片刻,玉如意轻弹了她的额心一下,“真是没趣儿,还不快去煮茶。”
他喜欢看她被他吓得面无血色,此刻这副完全认命的模样,反教他完全提不起兴致。
“是。”南宫绫暗暗松了口气,拿出不久前才收进马车里的茶壶和炉子,重新煮茶。
那天他救了她之后,因为嫌她走得慢,跟不上他的脚程,第三日便买了辆马车代步,马车里放了做菜的炊具,以及各种他喜欢吃的食材,要她在车里煮给他吃。
他每次都将她做的菜狠狠嫌弃一番,却又吃个精光,就算笨蛋也看得出来他明明就很喜欢吃她做的菜,只是嘴硬不肯承认。
上路不久,南宫绫也没有问他要带她去哪,只是摸摸观察,发现他一路朝南而行,这跟她原本要去的杭州刚好是同个方向,于是她不断寻找可以逃走的机会,然而却一直找不到好时机,不过既然现在比较了解他的脾性,她倒也不急了,她相信,只要捺着性子,她一定可以等到脱离他的那一天。
生起炭火后,她拿着蒲扇轻轻扬着火苗,一边瞅着玉如意。
他坐在一旁的大树下,从怀里掏出条手绢在手里把玩着,那条手绢是她前几天为他包扎时用的,这两天只要停下来休息时,他便会拿出来把玩。他看起来似乎很喜欢那条手绢,但那只是条很普通的手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中意。
茶水滚了,她倒了杯热茶端过去给他。“公子,茶来了。”
接过杯子,玉如意将手绢搁在膝上,轻吹了下琥珀色的茶汤,才啜口饮下。
侍立一旁等他喝完茶,南宫绫接过空杯,忍不住好奇的问:“公子,你很喜欢那条手绢吗?”
“这条手绢丑死了,质料又粗,我怎么可能喜欢!”玉如意一脸嫌弃。
既然不喜欢,那为何又要留着,没事时还拿出来把玩?南宫绫心里质疑他的话,却不敢说出来,拿着杯子默默走到溪边清洗干净。
玉如意睨了她的背影一眼,拿起手绢低眸望着。
他才不喜欢这条手绢,这两天之所以常常掏出来把玩,是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包扎,前几天的那个月圆之夜,是他这些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夜,在她轻柔的歌声中,他竟不知不觉的熟睡了。
醒来后,便发现右手包了这条手绢,他自个儿掐出来的伤口也被敷了药,这些年来他钻研医术,从来只有他治人的份儿,从未让人敷过药。
因此他下意识的收起这条手绢,不时掏出来看,每次回想起那夜她为他上药包扎的情景,心情便会莫名的愉悦起来。
收起手绢,玉如意眸光睇向一旁准备将茶壶和炉子收上马车的南宫绫,心忖这个女人倒也手脚伶俐,不算讨厌,到时候他让她交出云锦和雪丝的织法给飞梭楼就好,人还是带回无心轩,专门伺候他。
接着,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他差点忘了,当日他曾当着白小木和沈千秋的面,夸口说三个月内会找到一个不输给白小木的女人,算算时间,都已过了一个多月了。
刚离开无心轩时,他还算积极的在寻找这样的女人,但是不到半个月,他便觉得厌烦了,因为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令他满意的。
若是她……玉如意的思绪陡然被她的惊叫声打断。
“啊——你们想做什么?放开我!”
“属下奉命请南宫姑娘跟我们回去,还请南宫姑娘不要为难我们,乖乖跟我们走。”四名男子拽这着她的手臂,想将她拉上马,送回金丝山庄覆命。
“我不要跟你们回去,你们快放手!”南宫绫惊惶的死命挣扎。
“你闹得还不够吗?”
突然响起的一道冷漠嗓音,让南宫绫瞬间停止了挣扎,她错愕的看着朝她走来的一名蓝衫男子,脱口叫道:“大哥……”
“你真是太任性妄为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逃婚,把金丝山庄和玉织坊搞得鸡飞狗跳,你怎么会这么不懂事,还不快跟我回去!”南宫原端正淡漠的脸上微露一丝愠怒。
南宫绫勇敢说出心里的话,“我不能跟大哥回去,我不想嫁给温大少,求大哥放过我吧……”大哥生性冷漠,在玉织坊时虽没有亏待过她,却也没用善待过她,他只是冷眼看着一切,宛如是个不相干的旁观者。
“你若是不想嫁给温行泽,也必须回去把事情说清楚,做个了结,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太不负责任了!”他斥道。
南宫绫定定的看着他,渐渐冷静下来,语气带着些许凄楚,可怜的求道:“大哥,回去说清楚,是要我说什么?金丝山庄的人会因为我不想嫁,就取消这桩婚事吗?大娘会就这样饶过我吗?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死都不会回去!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兄妹一场的份上,放过我吧,就当没见过我。”
听见她这番话,南宫原一阵沉默,他其实很清楚,若是将她带回去,娘一定饶不了她,从爹死后,娘就没少折磨过这个妹妹,他性子素来冷淡,虽然没有跟娘一样欺凌她,但是从小看她饱受娘和姐姐的欺压,他也没想过要维护她。
她逃婚后,娘命他把她给抓回来,他不是不知道她回去后,会面临怎么样的处境,可是他也认为,祸是她自个儿闯出来的,就得自个儿承担。
然而此刻看着她眼里那抹决然,他不禁有些动摇了,在他记忆力,她一直卑微的讨好娘和姐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豁出去的神情。
同行的其他人见南宫原似乎被她的话给说动了,连忙出声提醒道:“南宫少爷,我们大少爷还在等着属下们把南宫姑娘带回去,现下好不容易找到她了,我们快带她回去覆命吧。”说着,他们又拽着南宫绫,作势要将她带走。
“我才不要跟你们回去,放开我、放开我!”挣扎间,眼角余光瞥见杵在一旁的玉如意,她情急之下便脱口喊道:“我已经跟了玉公子,是玉公子的人了,你们不能把我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