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思他既是一路往南,那么她此时就不能向南走,必须先躲个一阵子,所以出了城后,她刻意绕路去邻县,准备乘船南下,路程虽然比较远,但起码比较安全。
好不容易赶到渡口,她交了渡资,上了船,等待船家开船。
她找了个位子坐下,低眸望着碧波荡漾的江水,自己终于能摆脱玉如意,除了松了口气外,心里竟莫名生起一丝不舍。
仔细想想,这阵子他虽然常口气凶狠的威胁她,但他其实并没有伤害过她,甚至还帮她逃离大哥和金丝山庄的人,没让她被抓回去。
但……她又想到他无缘无故打死两名乞丐的凶残行径,便觉得惊恐万分,不晓得哪天他会不会也这么对她。
思及此,她下意识抓紧包袱,不知当他发现她不告而别后,会不会勃然大怒追来?以他的性子,若是被他逮到,说不定他会狠狠折磨她一番。
她不由得再想起那天她失足跌落陷阱时,他拿着竹子抵住她的咽喉,想杀死她的情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船家,还不开船吗?”她忍不住扬声问。
船家回头说:“再等会儿,等人到齐就开船了。”
坐在船上,她不安的紧盯着渡口的方向,害怕他会追来,一边喃喃自语,“玉如意,你不要怨我骗你,我说感激你救了我,是真的,不过我实在伺候不了你,最重要的是,我还要赶到杭州去和莹儿会合,她若没等到我,一定会急死的,我不能失信于她……”
说着说着,她不禁又回想起昨日他吻她的事。
那时她说她宁愿一死以捍卫自个儿的清白时,他听了明明就很生气,却什么都没说,以他残佞的性子,她这么忤逆他,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着实让她有些意外,但更让她不解的是,他为何会突然吻她……
只是因为她随口说仰慕他,还是……有别的原因?
“人都到齐了,大伙儿坐稳,要开船了。”船家高喊一声,撑起长竿,缓缓将船撑离渡口。
船终于开了,南宫绫轻轻吐了口气,这下就算玉如意赶上来,也追不到她了吧?
怎知这念头才刚闪过,忽地有一道人影跃上船,那人用狭长的双眸飞快的扫视穿上的众人,随即瞥见缩在角落的她,接着大步一跨,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臂,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带她跳下船。
一下船,南宫绫便被用来摔在地上,她还没来得急出声,夹着怒气的一掌便袭至她面前,眼看就要打中她,她害怕得连忙闭上双眼,怎料并没有感觉到预期的疼痛,她畏惧的缓缓睁开眼,发现那一掌在她眼前一寸之处硬生生止住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我私逃!”玉如意愤怒不已,阴鹜的瞪视着她。
她紧紧抓着包袱,胆战心惊的看着盛怒的他,张开嘴说着什么,才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片刻,她好不容易才抖着嗓音,结结巴巴的编了个理由,“我、我……我是听说对岸的芝麻烧饼很好吃,所、所以想、想趁着公子制药时,去、去买回来给公子尝尝。”
天啊,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追来了?他不是说要在那家药铺里炼药吗,难不成是骗她的?
“你还想骗我?”他气愤地用五指用力扣住她的细颈。
若不是他饿了,回客栈要叫她烧饭给他吃,也不会发现她已经偷偷离开,他立刻一路追赶,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她。
脖颈被用力掐住,勒住了呼吸,南宫绫眼露惊惧,艰涩的开口,“我、我没有骗公子。”完了,她不会就这样死在他手里吧?她好不甘心,若是就这样死了,她和莹儿当初辛苦的逃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以为我会再相信你的鬼话?”玉如意怒极了,渐渐收拢五指,但在见到她张着嘴,一脸痛楚,眉心紧皱,脸色发白,满眼绝望时,他胸口莫名一紧,不自觉的又松开了手。
看着她捂着颈子,趴在地上拼命大口喘息咳嗽,想到她仍然活着,没有被他错手杀死,他的怒气因此褪了几分。
带急促的喘息平静下来,发现自个儿逃过一死的南宫绫,仰起苍白的小脸,看向脸色阴沉的玉如意,思索了下,虚弱的说道,“请公子息怒,以后我要上哪去,一定向公子禀报,再也不会不告而别。”在鬼门关前奏了一遭,她吓得浑身虚软乏力,不用装就显得很柔弱讨好。
“哼,你不要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饶过你。”玉如意眯起眼,目光阴森的瞅着她,接着从怀里取出一颗药,猝不及防的塞进她嘴里,迫她吐下。
药顺着她的喉咙滑下,她干咳了几声,骇问道:“你刚才让我吃下的是什么?”
“毒药。”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毒药?”想起他之前喂那一老一少的乞丐吃毒药,她惊恐的瞪大眼,他不掐死她,原来是想毒死她,到头来她还是逃不了一死。
莹儿,对不起,我不能到杭州去了……
见她一脸悲绝,玉如意冷笑一声,“这毒药一时半刻要不了你的命,只要每天都服用一颗解药,你仍可以长命百岁,但若你还想逃跑,哼,你就等着肠穿肚烂、痛苦而死。”
“……”南宫绫茫然的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听懂他的话,他的意思是,她必须每天服用他的解药,才能不死,否则……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永远都不能离开他了?
见她没有回应,玉如意抬起她的下颚,眯起眼盯着她,“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明白。”好半晌,南宫绫才轻轻颔首。他没杀她,却用这样的方法控制她,是想令她卑屈的活在他的淫威之下,毫无尊严的过日子吗?
南宫绫被玉如意揪了回去,他虽然又回到药铺炼药,不过这次却逼她一定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得离开半步,她只好枯坐在药铺里等他。
日落时分,金黄色的余辉洒满街道,她却觉得自个儿的心仿佛沉陷在无底的寒冷深渊里,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若是那夜她不曾呼救,乖乖的在陷阱里过一夜,也许就不会遇上他了。
但此刻再多的懊恼也没用,不知道莹儿现在怎么样了?她走到哪儿了?要是她先到杭州,迟迟等不到她,她一定会回头找她的。
若是她跟玉如意商量,让她去杭州见莹儿,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一直望着窗外的眼忽然眨了眨,带看清楚经过的两道人影时,她霍地站起身,惊讶的追了出去——“你们等等!”
听到叫唤声的两人,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停下脚步。
“你们……没死吗?”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老一少的乞丐。
“我们活得好好的,姑娘为何要咒我们死?”老乞丐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咦,这个姑娘我好像见过……”小乞丐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的转着,盯着她好一会儿,接着想起了什么,指着她说:“你不是就是那问我在哭什么的大姐姐吗?”
看着两个“死而复生”的人,南宫绫满脸惊疑,“那时候你们明明就被打得吐血了,为什么没死?”
“我和义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晌午的时候,我一醒过来,就发现肚子不痛了,义父的病也好了大半。”
“怎么会这样?”她狐疑的蹙起细眉。
小乞丐搔搔一头脏兮兮的头发,也是满脸疑惑,“我也不知道,义父说可能是有神仙治好了我们的病。”
“神仙治好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南宫绫顿时想起当时玉如意塞进他们嘴里的“毒药”,莫非那不是毒药,而是什么丹药?
他是妖医,拥有极为高明的医术,随身带着什么灵丹妙药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既然要救他们,为何又要把他们打得吐血,事后又不肯对她明说,反而说那是会让他们死得更快的毒药?
一旁不知何时走出来的药铺胡掌柜也一脸诧异的看着老乞丐,从头到脚打量着他,“老乞丐,你的病都好了吗?”
“好多了?”老乞丐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胡掌柜立刻走上前抓起他的手诊脉,接着啧啧称奇,“真是奇了,你的脉象平稳不少,这是怎么回事?是哪位高人治好你的?”
“是神仙治好的。”老乞丐摸着花白的胡子笑答。
“哪来的神仙?你不要胡说,一定是有医术精湛的高人帮你诊治过。”胡掌柜接着看向一旁的小乞丐,发现他也是神清气爽,一扫原先的病气,不禁问道:“小乞丐你说,是谁治好你们的?”
这一老一少的乞丐,先前吃坏了肚子,接着又染上风寒,因为没钱看病,只能一直拖着,病情越来越严重,不久前,老乞丐病倒了,大伙儿都以为他没救了,没想到不出两天,他竟然像没生过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