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雪蔷柔声的说:“你摔下楼了。”
“摔下楼……”怪不得他全身酸疼。
见他不语,以为他又在想什么,邱雪蔷忙搬出“楚馨恬”安抚他。
“你忘了吗?你要去接楚馨恬,下楼时不小心踩了个空摔下楼。”
“楚馨恬?那是谁?”
盛家两老互看一眼,齐望向邱雪蔷,她也一脸莫名。
“你……你忘了?”
“忘了什么?”
“……她?”
“她是谁?方才你说那个叫……什么馨恬的,那是谁?”馨恬?谁?他想着想着,忽然头剧烈的痛了起来,痛到冷汗直冒!有个女人的影像在他脑海中扭曲变形得厉害。“我……我的头……好痛!”
“怎么会这样?快叫医生!快!”
“是选择性失忆。盛先生的情况特殊,对他而言,他妻子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又加上愧疚导致内心的冲击,没有办法接受妻子的离去,因此有了之前的病。
“而现在,他发生了外力的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照理来说,他之前的病不会因为外力撞击而有所改变,毕竟那是心因性,和外力无关。可盛先生明显的已无之前的症状,如今和常人无异,比较特殊的是……他似乎把关于他妻子的一切全忘了。”
“是啊,他甚至不记得他经由相亲而认识他的妻子,也不记得自己结了婚,关于馨恬的一切……全都下记得了。”
“也许是大脑启动了机制在保护他吧。关于他妻子的一切,是他痛到无法去承受的,经由遗忘使得一切恢复正常运转。”浸淫大脑神经领域数十载的美籍脑科权威也无法明确断定。
人类大脑太奥秘,目前真正能解释的部份未达皮毛。
“那么他……他未来是否会再想起他的妻子?”
“不无可能。”
“为什么是下无可能?没有确切、肯定的答案吗?这种‘可能’、‘也许’、‘大概’……的答案,身为家属的我们真的很不能接受!”关心则乱,盛母激动的提高音量。
“我真的很抱歉!”看多了家属们激烈的反应,医生很能够了解他们的焦虑和不安。“人类的大脑太奥秘,我所学有限,实在抱歉。”
医生都如此说了,盛家两老也只能无劝的叹息。“若想起她……不会又生病了吧?”再疯一次?老天,他们年纪大了,真的禁不住再一次这样的打击。
“……有可能。不过……我比较乐观!盛先生选择了遗忘妻子的一切让生活回归正常,哪天,当他想起了他的妻子时,想必也是大脑机制允许,他发病的机率会降低很多。”
“是这样吗?”
出了主任医生的诊疗室后,一行人再往病房去探望盛颖熙。
“颖熙暂时还是待在美国吧。”盛母喃喃的说:“听了医生的话,我还是很不安。光是想哪天颖熙又想起馨恬……可能发生的状况,我就背脊泛凉!”
盛景涛只是叹气。
“回去之后,把有关楚馨恬的东西全都丢掉或收起来吧,比起他想起楚馨恬所要付出的代价,我宁可他永远想不起她!”邱雪蔷恨恨的说。
盛母虽然也心疼媳妇,可她更担心儿子,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10章(1)
额上的抽痛一阵一阵,当痛觉越来越明显,盛颖熙慢慢的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晰……
“颖熙……颖熙,你还好吗?颖熙。”看到儿子紧闭的眼慢慢拉开了缝,盛母忙呼唤着。
“……我没事。”父母亲焦虑的脸映入眼中,一旁邱雪蔷身上的订婚华服显得有些刺眼嘲讽。
盛颖熙在心中叹息……
盛母在宽心之余,也不免有点小抱怨,“真是的,订婚当日才发生这种事,我们对雪蔷和邱家人很抱歉呢!”
“没关系,我爸妈会谅解的,又不是故意的。”接着邱雪蔷说:“我爸妈安抚一下来观礼的亲戚,等一下就过来。”
“不用了,就告诉你爸妈,说颖熙醒了,要他们放心,别再赶这一趟了。”
“过来看看,他们比较放心。”
盛母看了眼儿子。“你这孩子就教人担心!我看呐,等你额头上的伤好,也别理什么黄道吉日,择个大伙儿都方便的日子就订下来吧。”
盛颖熙仍是沉默,好一会儿对上了母亲的眼,缓缓的开口,“取消订婚。”
“今天这种样子,也只能取消了。”
他态度坚决,“我不会跟雪蔷订婚!不单单今天,以后也不会。”
在场诸位除了盛颖熙外,每个人脸上都是一阵错愕,邱雪蔷脸色尤其难看。
“你……你撞昏了头啦?在胡说什么?”盛景涛觉得今天已经够对不住邱家了,这喜事岂容再生变。“你知道大家有多么期待这一天吗?”
“大家?也包括我吗?”他冷漠的反问一句。
“你……你这什么意思?订婚的事也是经得你同意,你不同意的话,以你的性子,谁敢替你决定?”
盛颖熙冷冷的看着邱雪蔷。“没有相爱的日子、没有流掉的小孩,更没有和你论及婚嫁过……在我空白的那段记忆里,的确有个我深爱的女人,但那女人并不是你。”
她惊讶得快不能呼吸,瞪大了眼,仍力求镇定。“你……你丧失了记忆了,不是?当然……当然记不得。”
“因为我记不得,你们就联手骗我?”
“不是这样的,我……我的确是……”邱雪蔷急着想解释。
不想听她再鬼扯,他直言,“那个让我痛得只能藉由遗忘她才能继续往前走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叫楚馨恬。”
“颖熙……”盛家两老的心脏快停了。“你……你……想起来了?”想起楚馨恬死了的事?
盛颖熙红了眼眶。“别担心……我很好,你们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他身心疲惫的闭上眼。“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累,想休息。”
“你……真的没问题吗?”盛母仍是不放心。
“嗯。”
“我叫医生过来好不好?”
盛颖熙点了点头。
邱雪蔷殷勤的说:“我……我留下来陪他。”
“不用了,我说过,我想静一静!”他决然的拒绝,摆明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红了眼眶转身就走,而盛家两老看在眼里也只能叹息了。儿子的性子他们很清楚,以欺骗的手段骗他订婚本来就不对,原本觉得在订婚日受伤送院还真是不吉利,现在想起来……也或许不是坏事。
婚没订成,对邱家是感到失礼抱歉。但真订了婚,甚至结了婚后儿子才恢复记忆,以颖熙的硬脾气,绝对不惜走上离婚一途,即使没离婚,雪蔷也不见得好过!
雪蔷对儿子的痴心,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忍不住开口为她说话。“你啊……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雪蔷吗?”
盛颖熙却答非所问,“什么时候也告诉我……馨恬的长眠处,也请你们把从我公寓拿走的还给我。”
左一句馨恬,右一句馨恬,对于亡妻的感情没放下前,颖熙是不可能接受任何女人的。
盛母叹息,男女之间的情事只要一方无心,他们也是爱莫能助。“知道了。”
回到了和楚馨恬生活过好长一段时日的公寓。
玄关处堆了几个大箱子,那是母亲请人送过来,打包成箱关于楚馨恬的东西。
她说还有不少,会陆续叫人送来。
拆开第一个箱子,盛颖熙开始依照着印象把它们归位。
客厅的柜子上放了几张用可爱熊相框框住的两人甜蜜合照,主卧房里挂着一帧两人的巨幅婚纱照。还记得那时她要求他挂上去时,还被他笑老土。
当时楚馨恬义正辞严的告诉他,“从年轻挂到老还没换人,你不觉得那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当然,如果等到我老到牙掉光光,嘴巴成为沙蛤蛎,在你眼里我还像相片中的人一样年轻貌美的话……那可能是我听过最美的甜言蜜语了。”
“你确定?”
“当然。”
老婆这么说,他当然照做,只是一面将相片挂上去,他却一面笑。
相片一挂好,楚馨恬贴心的端来了他最爱的橙末咖啡,他不禁看着相片发笑。
“干么笑?”
“我在想你刚说的‘最美的甜言蜜语’。”
“很感动,对不?”可为什么是感动到笑?而且笑得……很诡异。
盛颖熙忍不住大笑。“你说到你老到牙掉光光,嘴巴成为沙蛤蛎,在我眼里你还像相片中的人一样年轻貌美的话……那会是你听过最美的甜言蜜语?”
“对啊。”还在笑,看来他根本不能体会那种意境!她生气的推了他一把。
“可是看着相片……明明你还年轻貌美,为什么我已经开始在想你老到牙掉光光,嘴巴成为沙蛤蛎的模样?”
“喂,盛颖熙,你完蛋了!”楚馨恬又好笑又好气的开始追打他,最后两人倒在床上嬉闹,新婚夫妇干柴烈火,末了又是以热情的欢爱作结……
盛颖熙看着相片,一阵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