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蔡睿安自告奋勇。
“不用了。”汪语臻婉拒。“你今天也有工作要忙,不是吗?我自己叫车就行了。”
蔡睿安神情忧虑。“可我担心你……”
“谢谢你,我真的没关系,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她轻声细语,淡淡地笑着,那极为勉强勾起的笑意,犹如春樱,仿佛转瞬便会随风零落。
袁少齐看着,胸口莫名地拧疼。是他的错觉吗?他好似看到她眼眶泛红,台北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深吸口气,涩涩地扬嗓。“你真的那么急着赶回台北?”
“嗯。”她不看他,背脊傲然挺直,他只能望着她苍白无血色的侧颜。
“有很重要的事?”
“是。”
他沉默片刻,期待她主动告知事由,但她坚持不说,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候服务人员替她叫车,那清瘦的身影,显得如此孤单,掩不住落寞。
他心一紧,胸海顿时波涛汹涌,再也压抑不住——
“跟我来!”
十分钟后,饭店司机开车载着袁少齐与汪语臻来到饭店附近一片空地,空地中央,一架直升机已经待命准备升空。
她瞪着机身彩绘饭店Logo的直升机,不敢相信。“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要赶去高雄吗?”他牵住她的手,不给她犹豫的时间,拉她坐上直升机。“这架是饭店专属的直升机,我们有时候会派去接VIP客人。”
VIP?她愕然望他。
但她不是啊,她不过是个接受招待的普通住客,直升机凭什么为她起降?光这一趟的油料要耗费多少,他不知道吗?
“我会付钱。”他仿佛看出她的疑问,很平淡地回应,将耳罩递给她后,打个手势指示驾驶员起飞。
螺旋桨转动,席卷周遭气流,在一片轰然雷响中,直升机优雅地起飞,航向蓝空,机尾拖曳一线白色流云。
汪语臻往下望,农田与屋舍星罗棋布,组合成一块可爱的拼图,还有一片汪洋大海,映着璀璨阳光,犹如天界的金粉意外散落人间。
若是平时,得见如此美景,她肯定屏气凝神,赞叹欣赏,但现在,她心里挂念着母亲的安危,实在无法放松心情。
袁少齐阴郁地注视她侧面。他不明白为何她脸上浮漾着忧愁,他只知道,他有股冲动想为她抹去,而天杀地,他根本不该有这种想法。
他该气她的,今晨她在海滩冷淡的拒绝,再次伤了他的男性尊严,若是她当时有一丝丝表示跟他破镜重圆的意愿,他会接受的。
因为他不想放她离开,即便他在心里千百遍暗骂自己毫无尊严,但在再度与她激情相拥后,他发现自己舍不得放手。
真的,很舍不得……
袁少齐下颔一抽,命令自己收回眷恋的视线。既然她已经明白地拒绝他,他也无须自作多情,这趟送她回台北,就当他对昨夜的谢礼吧。
“谢谢你。”她忽地转过脸,朝他轻轻地扬嗓。
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从她唇形看出她是在道谢。
他命令自己淡淡一笑。
数分钟后,直升机在高雄机场降落,两人立刻下机,匆匆办了登机手续,搭上最快一班前往台北的飞机。
坐上飞机,她再次慎重地道谢。“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他摇摇手,要她不必在意。
“油钱多少?我汇给你。”
“不用了,反正我也要回台北,就当顺路载你。”
“你这样回台北可以吗?不用等刘小姐一起走?”
“你说晓宣?她昨晚彻夜狂欢,今天肯定不到傍晚起不了床。”
“你倒很了解她。”她轻哼。
他挑眉,怀疑自己从她话里听到隐微的酸味。
她仿佛也察觉自己话中带刺,连忙掩饰,转开话题。“说起来你们饭店福利还真不错,高阶主管出差居然可以搭直升机?”
理论上不行,除非有重要的事,而且他这次不算出差,比较像是私人行程——为了想见她一面,才特意来参加这场化妆舞会,否则他平日一向对这种社交应酬敬而远之。
一念及此,袁少齐自我厌恶地撇撇唇。“总之你不用担心,油钱我会付。”
“至少让我分摊一半。”她坚持。
他蹙眉。“我说不用了。”
“可是我不想欠你!”她脱口而出。
袁少齐闻言一凛,面色沉下。
不想欠他?这就是她坚持把帐算清楚的原因吗?她就非要在两人之间划下那么清楚的界线吗?连一点点想像的余地都不留?
“你没欠我。”他瞪她,目光凌厉如刀。
“可是……”
“闭嘴!”
他拒绝争论,拒绝她继续在他伤口上撒盐,他虽是堂堂男子汉,也有禁不起的脆弱时刻。
沉默在一对曾经深深相爱的男女之间蔓延,他与她都沉沦在回忆里,挣扎在爱与恨的边缘。
一个小时后,飞机在大雨滂沱的台北降落。
汪语臻站在机场大厅门口,望着冷酷的雨势,想像母亲就是在这样的雨里独自流浪街头,几乎心碎。
她顾不得身旁男人阴暗的神色,迳自奔向计程车,他随后跟上。
刚坐上车,她便急着打电话联络宝姨,发现手机没电,她霎时脸色刷白。
“你的手机可以借我吗?”她向他求救。
他拢着眉宇,无言地递出手机,她急急抢过,拨出深刻在脑里的号码。
“喂,宝姨吗?是我语臻,我妈呢?找到人了吗?”听闻那端宝姨的回应,她越发心焦如焚。“……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家了。”
结束通话,她想将手机还给他,手却颤抖得握不住,机子跌落在他腿上。“对、对不起。”
他拾起手机,奇怪地看她仓皇不安的神情。“究竟怎么回事?是你妈出事了吗?”
她茫然出神,半晌,才喃喃回答:“她不见了。”
他扬眉。那么大一个人了,也会不见?“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她低语,泫然欲泣。“早知道我不去垦丁了,如果我在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不应该丢下我妈自己去度假……”
有那么严重吗?她不过在垦丁住了一个晚上,有必要如此自责?袁少齐不以为然。“也许你妈只是去找朋友,忘了跟家里联络?你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点?”
她倏地扬眸,愤然瞪他。“你不懂!”
他是不懂。一个成熟的大人一个晚上不回家,有那么值得担忧吗?“难道你以为她被绑架了?”
“你别开玩笑!”她嘶声喊,怒意灼灼的眸光像是要将他焚烧殆尽。“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妈,但你有必要这样诅咒她吗?”
诅咒?她把他当成什么样的人了?
袁少齐也恼火了,理智瞬间沸腾,他极力克制,告诫自己不值得为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动气。
就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计程车抵达她家附近,她丢下几张百元钞票,也不跟他打声招呼,便慌张下车。
他看着她不顾惊人的雨势,沿路叫喊寻人,转瞬淋成落汤鸡,胸口不由自主地揪拧。
她在做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看起来很蠢吗?她以为她妈妈会在这种倾盆大雨里在街头散步吗?
他冲下车,攫住她肩头,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你疯了吗?汪语臻,就算急着找人也不必在这里淋雨啊!先回家去,跟家人商量过再说,说不定你妈等会儿就回家了。”
“你放开我,不要管我!”她根本不听他说什么,急着挣脱他。
“我说你冷静点!”他喝斥。“你这样淋雨,会感冒的!”
“我怎么样不用你管!”她尖叫。
她以为他很想管吗?
他瞠视她,气她,更气自己。“总之跟我上车,我送你回去!”语落,他不由分说地想拖她回计程车。
“袁少齐,你放开我!”她摆脱不了他,情急之下甩他一巴掌。
他愕然震住,不敢相信地瞪她,而她也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惶然无语。
大雨白天际粗暴地浇下,雨滴打在两人身上,沁冷的寒意透进体肤,冻凝彼此的心。
隔着蒙蒙雨帘,两人都无法看清对方是什么表情,他们只能猜想,那大概是浓冽的恨意。
“你……不要管我……”她颤声呢喃,后悔自己在他脸上留下烧灼的痕迹,却不知如何挽救。
他重重甩开她的手。“随便你!”
狠话撂下,他在她哀伤的凝睇下决绝地转身离开,将她孤身抛在寒彻心扉的冰雨里。
她望着他的背影,眼眸灼痛,泪和雨同时泛滥成灾。
第8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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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台北也是落着雨。
但不是倾盆大雨,是迷离的细雨,绵密地织着淡淡的忧伤。
那天,他为了接回负气回娘家的娇妻,向公司请假,从上海搭机返台,捧着一束鲜花,提着一篮水果,忐忑不安地来到汪家豪宅。
迎接他的,是从来不跟他说话的丈母娘,一见到他,她便毫不客气地赏他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