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缠在两人手上的绳子,她的话戛然而止,但很快恢复正常。
「在花厅等您。」
听见舅舅来到,晏伏易没有一丝欣喜,只感到一阵心烦,但他表面并没有丝毫不耐,只道:「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牡丹退出房。
桃红恼道:「都是你,被瞧见了。」
「现在是我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他扬眉。「我做事还得顾虑她的感受?」
她嘀咕:「这种时候就摆出王爷的派头……」
他笑着亲了下她的额头,见她慌张退后,一张脸红艳如霞,他朗笑离开。
桃红摸摸额头,咕哝道:「真坏心,这样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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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晏伏易一进花厅,微笑地打个招呼,只是那笑意并未传达双眸,显得有些敷衍。
「你怎么还这样悠悠哉哉的?」彭文辅皱着眉头,一脸不悦。他面色微黑,身材瘦削,一望就是个严肃之人。
「不知舅舅何事如此急迫?」晏伏易扬眉。
「昨天宸妃特意交代我要来盯着你,免得让你打混过去,我已经请了媒人过来,一会儿到相爷府提亲。」
「我没有答应母亲——」
「要你点头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他不悦地说。「这婚事都拖几年了,要我说皇上跟宸妃太宠你了,才由得你这样,早几年就该成亲了。」当时,常胜大将军胡凯的女儿正值二八,宸妃与他都动过念让两家结亲。胡凯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若能结盟,对彼此都有利。
偏偏这小子不点头,最后不了了之,难得此次又是个好机会,说什么都不能让它溜掉。
「等外甥过了二十四再说吧!」
「又是这句话,怎么平时这样聪明一个人,却在这事上过不去。」彭文辅气道。「说过多少遍了,那道长说的话不需当真,与相国结亲一事,兹事体大,不容得你再任性!」
晏伏易忍着脾气说道:「也不过就几个月,有必要急于这一时吗?」
「你是真不懂还是给我装糊涂?」彭文辅瞪他一眼。「相国现在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只要两家结亲,将来王位——」
「舅舅,莫要胡说。」晏伏易沈下脸。「将来的王位自然是大哥的。」
彭文辅低声道:「你存心给我装糊涂是不是,太子都病了三年了——」
「别再说了。」晏伏易冷道。「我以前就说过我对王位不感兴趣,为什么母亲跟舅舅就是听不进去?」
「你——」彭文辅为之气结。「你知不知道瑾妃也在打这主意,若真让她与相国结亲,咱们的机会就更少了。」
宸妃与瑾妃在宫里是死对头,总互相争宠较劲,两人最觊觎的便是皇后一位,但随着时日过去,这位置也虚悬十年了,皇上一直没立皇后的意思,而两人的儿子也都渐渐大了,这几年,太子的身体又不好,两人自然将脑筋动到这上头,做不成皇后,做皇太后也很好。
晏伏易并非不清楚母亲与舅舅的心思,但他一直装糊涂,不想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偏偏他们一直逼迫他。
「那就让瑾妃去提亲吧,十四弟与相国之女同年,而且郎才女貌,可说是天赐良缘。」
「你在说什么!」彭文辅气得脸都发红了。
晏伏易叹口气。「舅舅,你听我一句,这事你别管——」
「我怎能不管——」
「这几日就会有大事发生。」他凝重地说。
彭文辅一惊。「什么大事?」
「这几日就可见分晓。」
「你别谎诈我。」他不信。
「我何须骗你。」晏伏易望着窗外。
彭文辅拧下眉。「你是不是算出什么?」伏易自小到大卜的卦一向灵验,但后来大伙儿都找他问事,他烦了,就很少再说这些了。
「舅舅,回去吧,这几日别出门,免得横生事端。」
听见这话,彭文辅紧张了。「怎么?你到底算出……」
晏伏易没再说话,彭文辅又问了几句,见他始终不肯透露,转而想探问桃红的事,话到喉头又咽了下去。外甥的性子他多少有些底,平时什么都不大坚持,可若是自个儿在乎的事,就像头牛一样,拉也拉不动,婚事就是一例。
宸妃昨天见他时,对他说王爷似有喜欢的人,是他身边叫桃红的奴婢,若王爷还是执意不肯与相国结亲,那他们可以从桃红身上下手。
若是现在问起桃红,外甥定会警戒,说不定还会发火,他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晏伏易口中的大事到底是什么,也得弄个清楚。
又追问几句,见晏伏易依旧没回答的意思,他也只能摸摸鼻子走人,不过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话,若三日内无事发生,他会直接去相国那儿提亲,容不得他再推托任性。
晏伏易缓缓步出花厅,在园子里行走,偶尔伫足赏花,抬头望天,神情却始终凝重,罣碍与担忧积在心头,怎么都化不开,直到见了一抹粉红身影忙碌地在园子里铺席晒书,嘴角才不自觉地拉开。
她像小蜜蜂似的,一会儿往这儿挪书,一会儿往那儿拍书去尘,脸蛋红扑扑的,眼下还沾了一抹灰尘。
见了她心情总是好的,虽说她不是母亲喜欢的沉静贤慧又识大体的姑娘,却很讨他欢心。端庄的大家闺秀他并非讨厌或有成见,只是不上心,也没什么悸动,在他眼里,她们都很像,牡丹芙蓉也是属于这类人,温柔体贴为主子着想,可激不起其他情绪。
他正想过去逗逗桃红解解闷,却瞧见牡丹从书房走出,她接过牡丹手上的几本书,将之摊在地上。
「小心点,王爷很宝贝这些书。」牡丹提醒。
「好。」桃红小心摊开道家练气以及炼丹的书籍,瞧着上头写着小周天大周天的,倍感亲切。以前在村庄后山上,也有些避世的道长会跟她提这些,她都当故事听,真要修成仙,哪有这么容易?
第7章(2)
「桃红。」
她抬起头。「什么事?」
牡丹蹲下身,与她一起摊平书籍。「王爷……」
吐出两个字后,她就止住了,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续说,桃红只好问道:「王爷怎么了?」
「王爷现在疼你,我说的话他听不进,你能不能帮我在他面前说几句?」
虽然牡丹语调温柔,可桃红却十分不安,硬着头皮道:「王爷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张,我说不动他的。」
「我只是想留在府里,不在他身边也没关系。」她颦眉,哀怨地说。
唉,就知道是这事……桃红婉言道:「王爷已经下了决心,我怕是没办法……其实反过来想,离开这儿也不见得不好……」
「那要你离开你愿不愿意?」牡丹插话进来,语气已无方才的温柔,而是冷刺的。
这话让桃红心口一窒,突然间说不上话来。
「你自己也做不到,怎么叫人去做?」牡丹不悦地说。
听到这儿,晏伏易冷下表情,不过他仍站在原地没动,想听听桃红如何回答。
「如……如果王爷不喜欢我,要我走我就会走。」桃红没想太多,就这样冲口说出,直到发现牡丹脸色胀红十分难看,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直白,伤到她了。
她赶忙道:「我的意思是说一件衣服很漂亮,但穿着就是不合身,那就不要勉强——」
「王爷是衣服还是我是衣服?」牡丹怒气冲冲地起身。「你不要太过分!」
「你误会了,只是打个比方。」桃红徒劳无功地解释,看着牡丹愤怒地离开,她叹口气,喃道:「师娘说得对,感情这种事说破嘴也没用,人家不领情,什么话听在耳里都是刺,还拿衣服打比方,真是笨透了,要说也说她是花,王爷是采花人——不对、不对,这样王爷不就成了采花贼,唉……怎么打个比方这么难啊!」
见她仰天长叹,他顿觉好笑。小丫头竟把他说成采花贼了。
他正要现身吓她,忽地瞧见管家急匆匆自曲廊而来,喊道:「王爷。」
桃红一惊。王爷在这儿?不是在花厅吗?她四周转了一眼,见晏伏易自树后走出才反应过来。他怎么躲在那儿?那刚刚的话不都让他听去了……
「何事这么匆忙?」晏伏易问道。
管家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桃红没听清楚,只听到宫里、王妃、大怒什么的……
「轿子备好了吗?」晏伏易蹙着眉。
「都备好了。」
「桃红。」晏伏易唤了一声。
「是。」她赶忙上前。要进宫吗?
「别乱跑,我回来若是没瞧见你,可有你好受的。」他叮嘱。
很想问他刚刚为什么躲在那里偷听,但见管家一脸焦急,想来宫中出了什么大事,她也不好在这时问王爷,只得点点头。
晏伏易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与管家离开,桃红看着他远去,一边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宸妃发现王爷说谎,所以才召他进宫?不对啊,即使发现王爷说谎,有严重到需要立刻召见入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