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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真面目被余悦晨姊弟拆穿,野风仍是以说书老人的模样回到「松竹客栈」,他在暂居的小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经过几次恶心呕吐后,脸色惨白,像个病弱书生,奄奄一息地瘫坐在墙角。
「可恶的丫头!以为我会被她的话给吓着吗?呕!」他趴在木桶上干呕好一阵,已经将能吐的东西全都吐光了,整个人难受到只想让人一棒击昏。
野风抬起发颤的手臂,拭去额际冷汗,想到自己竟变得如此窝囊,忍不住自嘲一笑。
「明明我才是恶人,该是我欺凌他们姊弟俩才对,怎会变成我饱受摧残?」愈想愈觉得心酸悲哀。
又干呕了好一阵后,腹部突地隐隐作痛,他登时头皮发麻,整个人僵在那。
「还来啊?」原以为余悦晨对他使的毒上不了台面,可现在尝到苦头后,再也不敢小觑轻忽了。
「腹痛如绞究竟会是怎么个痛法?」饱受折磨的他觉得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地府了,痛苦万分。
难道,他真的要屈服了吗?
不!想他堂堂男子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既然可以挺得过前面的四肢虚软、烦躁欲呕,相信腹痛如绞也难不倒他。
野风浑身冒冷汗,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倒卧在地,承受一波波排山倒海接踵而来的剧痛。
「啊……」翻滚过身,抱腹痛苦低吟。
「该、死的……毒……」他全身上下汗水淋漓,腹部痛到像是有好几把刀子正不断挖刨着。
难怪余悦晨不再与他纠缠,原来早就胜券在握!
猛地,腹部又痛得彷佛遭野兽嘶咬,他额际青筋浮跳,断断续续地喘着气。
「可……恶!我……要忍……一定!」在痛苦难耐之际,野风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可是来去自如的一阵风,岂能被这区区小毒打倒。
他拚命地深呼吸、吐气,再深呼吸、吐气,回想着从小到大遭遇过的种种艰困,企图忽略腹部传来的痛楚。
他忍!他忍——
忍到汗如雨下、忍到牙根咬出血来、忍到眼前一片黑暗、忍到巴不得自己已经死去时终于放弃了,他用力撑起疲软的身躯,扶着墙壁往房外走去。
可恶!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挫败算不了什么。
他一边说服自己这只是暂时屈服,一边往余氏姊弟的睡房走去。
这段路漫长得恍若没有尽头,好不容易总算来到他们房门前,见到房内点亮的烛火,他既恼怒却又松了口气,恼的是余悦晨早已料准他会低头;喜的是,无须再遭受痛苦折磨。
他举起颤抖的手,无力敲着掩上的门扉。
第2章(2)
房内正忙着吃烤鸡腿的悦桐兴奋地对上姊姊的眼睛,见姊姊对他颔首后,立刻跳下椅子跑去开门。
「余悦晨,你赢了,四神镜的确是我拿走的,交出解药。」他疲累地倚着门框,毫不罗嗦,直接认了。
「公子,快请进。悦桐,把门带上。」余悦晨面对带着老人面皮的翟野风,仍是唤他公子。
翟野风瞪了她一眼,脸色难看,步伐蹒跚地走入房内,坐进她对面的椅子。
「好的,姊姊。」悦桐用力嘶咬下鸡腿肉,开心地掩上门扉。
「解药。」野风没好气地摊开右手掌心要求,为了不让她看笑话,他极力忍住剧痛,不在地上打滚。
「四神镜。」悦晨仿照他的动作,摊开右手掌心,要他交出四神镜。
「现下四神镜不在我手中,你先交出解药,我再带你去拿四神镜。」野风在心里犯嘀咕,四神镜已被偷走两年了,想也知道不在他这,他现在哪有办法拿四神镜换她的解药。
「我怎么知道你拿了解药后,会不会翻脸不认帐。」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瞧他,可没傻到先给解药。
「你用眼睛看也知道,以我目前的情况,要是没有解药,根本就没办法替你取回四神镜。」他暗骂自己,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先前在胡同狭路相逢时,他就应该挟持余悦桐,威胁余悦晨交出解药啊!
不对,差点忘了那小子力大如牛,他大抵是没办法箝制得了,所以还是得针对余悦晨出手,总而言之,他就是蠢,才会尝到苦头。
「你自个儿明白,为何我无法轻易信任你。」实在是他太会以真诚的双眸与诚恳的话语骗人了,使她不得不认定他所说的每句话皆为谎言,好防止自己上当受骗。
「所以现下是陷入死胡同了?」翟野风挑挑眉,深吸了口气,试图坐直身子,不要软倒下。
悦晨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娇笑道:「当然不是喽,我会给你解药,让你带我们去取回四神镜,不过那解药仅能暂时舒缓痛楚,并不能完全解开身上的毒,除非四神镜回到我手中,否则你永远也拿不到解药,如何?」丑话先说在前头,以免事后换他指着她的鼻尖大骂她是骗子。
「为了活命,我能不同意吗?」野风讥笑扬唇。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假若你没有偷走四神镜,我也不会这样对你。」他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恃强凌弱的大恶人,可是说到底,这全是他自找的,如果可以选的话,她一点都不想这样对他。
「对,全是我这个大恶人自作自受。」野风讽刺地自嘲道。
「阿光哥哥,你不是大恶人。」一直默默在旁边啃鸡腿的余悦桐突然认真地说道。
「我不是大恶人?」他怔了怔,疑惑地看着吃得满嘴油光的余悦桐。
「爹和姊姊还有族人们说你是恶贼,不是大恶人啊!」悦桐纠正他的错误,大恶人是指无恶不作的坏人,恶贼指的是无所不偷的盗贼,完全不同。
悦晨没想到弟弟竟会当着他的面说他是恶贼,担心他会为此动怒,右手偷偷抓住臀下座椅,倘若他敢对悦桐动手动脚,她就要拿椅子砸他的头!
「悦桐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恶贼。」他并未恼羞成怒,反而是大方承认,反正再难听的谩骂都听过了,没啥大不了。
他的承认,反倒让悦晨有点不好意思,她悄悄松开抓着椅子的右手,尴尬地扯扯嘴角。
「所以现在余姑娘可以给我这个恶贼暂时舒缓疼痛的解药了吗?」他所说的话、所做的动作,无一不带有嘲讽意味。
「当然可以。」悦晨自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泛着药香的黑色药丸递给他。
野风接过,仰头吞下药丸后,不着痕迹地觊觎瓷瓶内的药丸,猜想真正的解药定也在这该死的丫头身上,他一定要找到机会取得解药,让她再也无法掌控他。
「药你已经服下,现下可以告诉我四神镜在哪儿了吗?」她急于得知四神镜的下落,深怕它早已遭到毁坏。
「你尽管放心,四神镜好端端地在京城里。」服下的药丸起了作用,肚腹感觉到一股舒畅的凉意,不再绞痛,他以手拭去额际残留的冷汗,好整以暇地应道。
「京城的哪里?」
「你别急,进京后我自然会告诉你。」他压根儿就没打算替她取回四神镜,他可是受人信任、无所不偷的一阵风,倘若出马偷回他人要他偷的东西,就会坏了行规,万一事情传出去,往后哪有人肯再出高价要他偷东西?他才不会蠢到自掘坟墓。
「为何现在不能说?」话都说开了,她不懂有什么好隐瞒的。
「对啊!阿光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悦桐将烤鸡腿吃得干干净净,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为免隔墙有耳,事情泄漏出去,目前仅有我知道会比较好。」野风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要他们听他的准没错。
「是这样吗?」总觉得他言不由衷,悦晨对他充满怀疑。
悦桐舔了舔带着肉香与油光的手指,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假如连这么点小事你都无法信任我,就算我说出四神镜在京城的哪户人家里,你也不会信吧!算了,反正我是烂命一条,不要你的解药了,咱们就当今天的事不曾发生过吧。」野风霍然起身,作势要离去。
「等等!别走。」悦晨见他要离开,急忙唤住他。
「余姑娘,你我心知肚明,你一直在怀疑我这个人,不错,我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是谎言,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我无话可说。偷走你们族里的圣物是我不对,我活该以命偿还,虽然是委屈了尊贵、重要的四神镜,不过也只能这么做了。」野风眼睫低敛,掩饰眸底精光,故作一脸受伤地道。
他那饱受伤害的表情,再次令余悦晨觉得自己是大恶人,虽然他有错,但她也不该一直以言语及鄙视的态度凌迟他啊!
「对、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再怀疑你。」她诚挚地向他道歉,希冀能得到原谅。
「阿光哥哥,你别走!」悦桐赶忙用力抱住他的双腿,深怕他不接受姊姊的道歉,负气离开。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不会再随便怀疑我了?」野风得了便宜还卖乖,挑着眉没好气地问,早就料准这傻姑娘为了取回四神镜,绝对不会轻易放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