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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嗓门超大,冉撷羽招架不住地捂着耳朵,还不及回应便听见她语重心长地说:“唉,不过是失恋而已,为此把身体搞坏未免太得不偿失了。跟你说,这种事我经验得多了,不管怎样人是铁饭是钢,饿坏自己又是何必——”

  “等下。”冉撷羽好不容易堵住同事未竟的大论。“失恋?谁失恋?”

  任婕宜噤声,好一会儿才尴尬地咳了咳。“呃,撷羽,你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刚才在救护车上你一直呓语……”

  冉撷羽听着,浑身一寒。“我讲了什么?”

  “嗄?”

  “他妈的我到底讲了什么?!”

  任婕宜被她的失控吓到,可仍是据实以告。“也没什么啦,就……你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昱凯的……”这是男人的名字没错吧?

  老天!冉撷羽下意识挂了电话,害怕听见更多不堪的内容。

  她真不敢相信……昏迷中,她居然一直呼喊着他的名字。这事实使她狼狈得全身通红,想不到连潜意识都背叛了她,如今只剩理智还强撑着。冉撷羽吁口气,无力地躺倒在床不愿多想。睡吧,睡了就可以暂时遗忘了。

  大概是药物和多日疲惫的作用,这一次,她竟真的睡着了。

  她向来睡得浅,一点光、一点声音便会惊醒,这次却很奇怪,她像是沉入了湖水底,被湖水温柔地包围,四周的气息令她安心。湖底生长着水草,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她溢出泪来,竟舍不得离开这一片安宁祥和。

  在她入睡时,床畔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男人,他就着走廊上的一点光源看清了她的模样,差点屏息。不过离开半个多月,她居然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本来圆润的脸都陷了进去,肌肤一点光泽都没有,他心疼地触摸着她冰冷的颊,暗暗叹了口气。

  还计较什么呢?她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子,他既恼又疼,恼她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心疼她痛了不会说,他竟忘了她表达需求的方式总是极端而消极,她需要他,即便她从不曾诉诸言语,可宁昱凯还是懂了。

  “撷羽,先醒来吃点东西好吗?”

  是谁?是谁在唤她?

  冉撷羽在睡梦中隐约听见了呼唤,那么温柔、那么熟悉。她自水底深处慢慢地浮了上来,转醒之际,她嗅闻到一股馋人的香气,那是米粒花上了一段时间熬煮成的清甜粥香,她最喜欢的味道……

  她沉寂多时的食欲被勾惹起来,冉撷羽缓缓睁眼,随即呆望着出现在此的男人。“你……”

  “醒了?正好。”宁昱凯表情浅淡,收回在她清醒前所有关注的眸光,然后将保温瓶内的粥倒入碗里。“医生说你肠胃情况不太好,这段时间最好吃得清淡点……喏。”

  他把碗递给她,冉撷羽错愕得没接过。“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宁昱凯没回答,迳自道:“没力气?要我喂你吗?”

  “不——唔!”来不及回答,一口粥已被送到面前,这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只好张嘴吞入。粥的温度刚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一口下去连喉管都暖热了起来,这股温度瞬间弥漫至她眼眶,很不争气地蓄积成泪水。

  她强逼自己咽下那泪,红着脸将碗接过,熟悉的温暖烫热了她,她喉头发紧,逸出哽咽,将粥一口一口吞入,很神奇地没再反胃,唯独心跳快了、身体热了,本以为冰冷死去的一切如今再度苏醒过来,因为他。

  宁昱凯细长的眉眼瞅着她。她睡着的时候只觉她消瘦许多,醒了却发现她连眼神都无精打采,想起她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缘由……他薄唇一抿,好似懂了什么。“这三个月,你怎么过的?”

  冉撷羽一凛,有些戒备。“还不就这样过?”

  宁昱凯一笑。“哪样过?厌食、失眠加忧郁?”

  可恶!“小觅讲的吧?”冉撷羽怒了,这于觅怎么老是胳臂向外弯,出卖她不遗余力?

  这下她连他怎会出现在此的理由都甭问了,没想到好友会连她的病症都告诉他,现在昱凯知道了,会怎么想?想她是不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是啊,这是事实,她无法否认,也许他该得意……

  冉撷羽不敢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害怕发现任何一丝轻蔑或嘲笑,可好半天没动静,她不解地睁眸,却迎上他极深幽的注视,她心跳漏一拍,还没搞懂他这眼神的意义,便见他薄唇掀动。“我们结婚吧。”

  “什么?”

  相较于冉撷羽的错愕,投下这颗震撼弹的人倒是很平静。“等你出院了我们就找个时间去登记,之后再准备搬家。我现在住的地方房子比你的要大,交通也算方便,房租问题到时再商量,我希望这些事情都能在半个月内搞定,所以你得配合一下——”

  “等一下!你在讲什么!”冉撷羽傻眼。结婚?这是哪来的天方夜谭?“宁昱凯,你疯了?”

  他抬眼,如水的黑眸静静注视着她,那眼神很平静,不带任何疯狂,可他却说:“是啊,我疯了。”

  “既然这样……”

  “我疯了才会那样离开你。”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必要性,他恨自己没早点发觉,才让她将自己折磨得这般不堪。“没有我,你会死,不是吗?”

  “这……”

  一般人听了这句话该有什么反应?她该大笑三声嘲笑他的自以为是,往脸上贴金还挑她这块九九九纯金,天底下怎会有人因这种事而死?这太荒谬了!

  可宁昱凯的目光很认真,并非开玩笑,她想反驳,想大声说不,可她的身体却自有意识地再度背弃她,她不自禁落下泪,一滴一滴落在碗里,使本来带着米香的粥瞬间变得苦涩难咽。“我……”

  她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或能说什么。

  近乎相同的情况再一次发生,十多年前他救了她,从此她便认定了这个人,如今他绝望得撒手离去,她仅剩一人,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想望。她的一切拒绝留在这个无所依靠的世界,冉撷羽强烈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渴望被人需要,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她只要他。

  宁昱凯瞅着她哭泣,轻轻叹息,本已不再抱持任何期待,没想过竟会用这种方式证实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他苦笑。当他接到于觅打来的电话时,他并未打算过来,只因尽管不是她的错,可他毕竟还是受伤了。

  他害怕再见她,他会不顾一切逼她爱他,所以他下意识抗拒接收她的消息,忍得辛苦,可于觅却说:“我们都被她给骗了。”

  “骗?”他不解,那是撷羽最不屑做的一件事,不是吗?

  “她骗了我们,也骗过了她自己,可事实是没有你,她连日子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了。”于觅苦笑一声。“如果你还想要她,就得辛苦点,留在她身边。”

  所以,他来了。

  然后亲眼看见她是如何地对待自己,明白自己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原来,没了他,她竟连怎么呼吸都不会了。

  她的转变无声传达她是多么需要他,可这能够让她忘却他母亲做过的事,坦然爱他吗?

  他不知道。

  只是,倘若这是她目前能够表达的极限,那么,他该怎么做?

  “我们结婚吧。”

  他再说了一次,口气比第一次要坚定许多。

  既然离不开、抛不了,那么他决定——与她耗下去。

  如同那两条线绳,既然都已成死结,不如用最极端的方式,将两人牢牢绑在一起,直到她能放下一切,坦承爱上他为止。

  ★★★

  这一定是哪里不对了。

  隔天,冉撷羽一早出院,宁昱凯已开车等在医院门口。

  “上车吧。”

  “我可以自己回去。”

  “这里不能暂停太久,后面的车在催了。”宁昱凯道,重述一次。“上车。”

  于是她无法拒绝地搭上他的车,大概是历经昨天的事,她已做不到继续自欺欺人地否定他对她拥有的巨大影响。

  他说得没错,没有他,她会死。

  倘若她是花,那他便是那培植花朵成长的土壤,她赖以存活的养分全仰赖他吸收,身体反应不会骗人,她已经很惨痛地觉悟到了这一点,何苦再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她认了。

  宁昱凯驱车驶往她家,这车是他去年买的,用意是为了方便接她回家,毕竟背着个酒醉的人叫车不便,还得忍受司机白眼。他对她的用心总在这种小地方不经意地展现,他从不刻意提,只让她自己察觉,然后她便害怕地意识到自己又为此多陷落了一点。

  真可怕。

  她侧首,凝视他专注开车的身影。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准许自己如此清楚地看望他的一切。不同于小时候的瘦弱,他文雅的脸容如今隐隐透出了属于男人的坚毅,一般东方人眸色偏棕,可他的眼瞳却如墨石一般漆黑,黑得教人看不透。冉撷羽咽了口口水,第一次发现原来控制自己的心跳,竟是如此不容易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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