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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非真正的灰姑娘,至少,不像童话里的灰姑娘那般全然的善良。

  他相信,如果言禹枫想反抗,言震棠绝对会站在女儿这边,欺压她的继母、继姐们,肯定毫无胜算。

  但他想不通的是,她为何甘愿任由继母、继姐予取予求,而不向父亲求救?

  靳宇观微锁眉头,好吧!他承认,这个原本他以为铁定十分无趣的女人,在短短时间内,已完全挑起他的兴趣。

  服务生送餐点来,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等待置餐的同时,言禹枫注意到他眉头微锁。

  等服务生离开包厢后,她问:“你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吗?”他不像是会被难倒的人啊。

  想到他说幸运女神站在他那边时,他那笃定的态度,就像天底下没事能难得倒他,她忍不住好奇了,这会儿,会是什么大事让他想不通?

  靳宇观瞧着她,大方承认他的想法,“你让我想不通。”

  “我?”言禹枫非常意外他的答案。在他眼里,她不过就是个“现代灰姑娘” 不是吗?有什么好想不通的?

  “以你的机伶反应,我相信你可以不用当灰姑娘,我想不通你为何甘心当灰姑娘,忍受继母继姊们的压榨?”

  “喔,这个啊……很简单,我告诉你答案。其实我很笨,一点都不机伶,所以只能被压榨。就好比现在,我笨到不晓得怎么反抗,只好被你压榨,必须陪你吃晚餐。”她笑咪咪地说。

  “你没说实话。”靳宇观也扬起笑回她话。

  他这一笑,让言禹枫目眩神迷,怱地红了脸,她勉强撑住看似坦荡的神情,反问:“你以为的实话是什么?”

  靳宇观倏地朝她俯首,拉近两人的距离,唇几乎要贴上她的,他说话的气息,像羽毛似地拂在她唇瓣上。“实话是,你并非笨到无法反抗我,实话是……你被我吸引,也想跟来看看我葫芦里卖什么药,看看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决心,到底有多强烈?这才是真正的实话。”

  这个自大狂妄的男人!偏偏,他正确无误地看穿了她!

  言禹枫将头仰后些,拉开与他的距离,尽量不去想自己脸上像着火般的热感。

  她想说什么,但他忽然又朝她靠近,那压迫得让她心跳狂擂的近距离,让她脑袋一阵晕眩,想说的话全忘光光。

  “虽然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吻你?但总之,在你心甘情愿同意前,我会尽量克制想吻你的欲望,因为我可不想再领你一巴掌。

  “我肚子饿,想吃东西了,现在请你乖乖的,不要拿那双倔强又无辜的眼睛打量我,否则,我在肚子饥饿与生理饥饿双重围攻下,很难保证我的自制力能控制得宜。”

  在他挑情的眼神、嘲弄的语气下,言禹枫二话不说连忙将视线由他脸上撇开,一直直盯着面前的大窗户,假装饱览大台北盆地的夜景。

  靳宇观似笑非笑,转头开始解决他的晚餐。

  第3章(1)

  深夜两点多,三十二楼高的办公大楼,仅剩顶楼占着大半片玻璃墙面的私人办公室一隅还亮着灯。

  靳宇观只开着办公桌上一盏鹅黄的桌灯,在三十二层楼的高度,那小小的亮光恍如在迷离的夜海里飘飘摇摇地晃荡。

  他站在窗前,点燃一根烟夹在他指间,充满着尼古丁的烟雾弥漫,他却只是将烟点着,没抽。

  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躺了十几根烟屁股。

  叩叩!

  敲门声响起,办公室外头还有个陪他熬夜的秘书。

  “总经理,这是您要的本季财报分析,各部门下季报告,重点已经都整理在每份报告第一页。您明天的行程……”年轻男子条理分明地陈述事项,脸色未见疲态,这样的熬夜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全放在我办公桌上,你今天先下班。”靳宇观扬起手,制止他尽职的秘书继续说话,破例要秘书先行离开。

  往常,他在办公室加班多久,他的秘书也会陪着加班多久。

  “呃?”跟在他身边五年多的杨致廷,表情有些意外。

  “你没听错。”靳宇观词语精简,凭两人超过五年的合作关系,已有一定程度的默契。

  “需不需要我打电话请司机先到楼下等您?”他问。

  “不用了,我今天睡这里。明天你十点过来,帮我带份早餐。”

  “好,那我先回去了。”杨致廷想了想。啊!今天是……

  意外的感觉瞬间消逝无踪,他决定明天绕点路,到那家位在小巷里的咖啡馆买特制早餐,让心情不好的老板吃些美食疏散坏情绪。

  靳宇观又点了一根烟,烦躁地想。为什么鬼魂不出现呢?

  来吧、来吧!我点了你最爱的淡烟,一根接一根。

  他们说,你冤魂不散,老爱在夜里叨扰那些无辜的加班员工。

  他们都说,你穿了一身赭红,为的是报复你憎恨的人。

  来啊!身穿红衣的冤魂,亲爱的母亲,我就站在这幽深的高楼顶等待你,等你告诉我你的冤屈,我保证你憎恨的每一个人,早晚会得到该尝的报应!

  我点了你最爱的烟,一根接一根……

  靳宇观任由思绪杂乱奔驰。二十年前的今天,他母亲在这间办公室里,吞了大量安眠药丧命。那年他九岁。

  来年,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靳宇旸满六岁,搬进靳家大宅,扬着笑、张着无辜的眼睛,喊他哥哥。

  而靳宇旸身边站着终于顺遂心愿的继母,也衔着讨好的笑喊着他的名字。

  他面无表情,掉头上楼回房。

  又隔两年,他的继母子宫颈癌病逝,他亲爱的弟弟靳宇旸,在失去母亲那天哭着跑来找他,“哥哥,妈妈死了,怎么办?妈妈死了!”

  那时他只是冷笑,面罩寒霜地对亲爱的弟弟说:“有什么好哭的?我妈死的那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掉。你妈妈死了,很好,我省下一个麻烦。出去,别烦我。”

  “呜呜……哥哥好恐怖,哥哥是坏人、是恶魔……呜呜……”靳宇旸被他冷酷的表情吓得奔出他房间。

  过往回忆,清晰得像是上一分钟才发生。

  一个人的死亡,竟可以让他灵魂欢庆?他想,他亲爱的弟弟没有说错,他是恶魔、是撒旦,他血液里没有温暖人心的爱,只有无尽寒凉的恨。

  靳宇观看着又燃到底的烟,扯开毫无温度的笑,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只有那些爱嗑闲话无聊人们的穿凿附会。

  没有鬼,真可惜……

  他抚着唇,冷笑。今晚,他成功得到了言禹枫心甘情愿的吻,一个月内,他会完全得到她的身体、她的心。

  算她倒霉,谁要她是靳宇旸从小爱上的女人!

  刚洗过澡的言禹枫,坐在梳妆镜前擦着头发,镜子里的她,双颊嫣红,眼神迷蒙,她伸手碰触自己被深深吻过的唇瓣。今晚的吻,是她默许……

  其实,第一眼看到靳宇观,她就迷失了。

  他的眼神冷漠,说话的语气老带着一丝淡淡嘲讽,仿佛世上所有人、所有事都没办法让他满意,所有人都有一些对不起他。

  她看得见他潜藏的不满,但也或许是他从没打算彻底隐瞒他的情绪。

  言禹枫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来,“一见钟情”是这种滋味——想不要,却无法不要的感觉。

  她的掌心,现在还清楚记得化装舞会上被他紧握的灼热,记得他带她跳过的每支舞,每种不同的舞步、律动,记得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发际、耳畔及脸颊,记得他低沉的笑声。

  那场她原不打算参加的化装舞会上,她就像是被王子挑上的灰姑娘,有种如梦似幻的虚荣戚,彷佛置身云端。

  他有着天神般俊美的外表,当她情不自禁地贴靠在他宽阔胸膛时,隔着一层衣料,他结实的肌肉线条,让她像花痴般生出许多玫瑰色的绮丽想象。

  偏偏,他总像是能看穿她,在那首慢舞里,贴着她的耳朵低声挑情,“满意你发现的吗?”

  当时,她脑子里警铃大作,知道这男人绝对是个情场高手,可以毫无困难地洞悉女人最细微的想象。

  可明明是挑情的暧昧话语,她却能听出他声音底下,那抹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愤世嫉俗,她能感觉,他似乎在恨着什么。

  他看起来是个毫无弱点、无法被打倒的强人,偏偏,心中有恨。

  有恨的人,其实最脆弱,他憎恨的那个点,便是他的伤口。

  那晚,她望着靳宇观眼底极淡的恨意,心软了。

  言禹枫叹息。她对他的心动,就像落入了一个紧紧困住她的陷阱。

  别人有多大的恨意,都与她无关,独独他靳宇观,才一眼便牵动她的情绪,她被困得无处可逃。

  他几乎淡无痕迹的恨意牵动了她,他的脆弱打动了她,她甚至有一刻想开口问他,她能为他做什么?

  但她明白,这终究是她自作多情,沉溺在怨恨里的人,除非愿意被救赎,否则谁都帮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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