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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必应小心翼翼收好项链,心里有丝甜意,这……应该算是定情物吧?经喜愿一说,它肯定是很珍贵的东西了,仲孙隐说那个坠饰是「心」的形状,难道也代表了他将自己的心给了她?

  「到了!」

  喜愿带她穿越一个红色门宅,来到一个放满大铜镜的房里。

  「以前咱们就是一起在这里当差的。」

  「这儿?」柳必应看着这里的一景一物、一桌一椅,确实有似曾相识之感。「好多铜镜,是做什么的?」

  喜愿拿起铜镜旁一本厚厚的纪录本,道:「我们的工作就是每天在这里听取那些信徒的愿望,将它们一一纪录下来,呈报给淮爷,经淮爷筛选过后再呈报给阎帅,阎帅会评估每个求愿者个人生平的福报功过,决定要不要让他们愿望成真。」

  「听起来这差事很不错。」这勾起了柳必应的兴趣。「你们怎么听取那些愿望?可以示范一下给我看看吗?」

  「可以啊!」喜愿左右瞧了一下,趁现在四下无人,她走向最角落的铜镜前,道:「来,这座是管兴安城阎君庙的。」说着,将手掌平贴于镜面,过了一会儿,镜面上出现了影像。

  柳必应看得好惊奇。「真的是阎君庙里的大殿!」

  喜愿指着出现在镜面里,长得很像秦大哥的神像道:「瞧,祂就是淮爷!」

  「那么……这个就是隐喽?」柳必应指着脸部被熏得最黑的神像。「为什么把他的脸弄得那么黑?」她想起仲孙隐在阎君庙前抱怨这尊神像做得太丑,不禁莞尔。

  「那表示他最受信徒欢迎啊!」喜愿笑道:「大家都梦想能发财嘛,所以隐爷的脸向来都是『最黑』的。」

  闻言,柳必应也笑了。

  然后,她们瞧见了一对男女持香跪在大殿前求愿,从铜镜里也能清楚听到他们的声音。

  希望小阎君保佑,让小姐早点醒来。

  这声音好熟悉!

  柳必应立刻趋上前,仔细看清铜镜里男女的长相,不禁惊呼。「啊,是春儿!」她移动目光至跪在春儿旁边的男子,是信顺!

  「信顺变得好瘦……」她喃喃道,忽然有股睹物思人的感伤。信顺以前就很瘦了,怎么现在更瘦了呢?

  喜愿见柳必应神情黯然,忽觉事情不对劲,连忙关闭铜镜。

  「这工作大概就是这样了。」她赶紧转移柳必应的心思。「走走,我再带你去其他地方逛一逛——」

  「我还可以再回来这里当差吗?」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从铜镜见到以前的故人。

  「不可以!」

  回答的是另一个人,两人同时转过身,望向从内室走出来的男子。

  「秦大哥?!」柳必应惊喜,绽放笑颜冲上前。「真的是你!」

  虽知秦无淮其实是冥界的司爷,但她一直半信半疑,如今算是眼见为凭。

  「淮爷。」喜愿有礼地向主子问安,道:「她说想来看您,我便带她来了。」

  「坐吧,来得正是时候,今儿个好吃的东西可多了。」秦无淮一挥袍,桌上立刻摆满一堆水果和点心。「今天各庙供的点心还不错,来,尝尝。」

  当家主子热情招呼两人坐下,柳必应只觉新奇极了,方才小小低落的心绪便被暂时放下。这幽冥府里果然是好吃好玩的东西很多,连差事都这么有趣。

  「为什么我不可以再回来这里?」柳必应挑了自己爱吃的桃子,问道。

  秦无淮含笑看着她吃水果的模样,眼底有着无限疼惜。

  「原因有三,第一你心太软、太有同情心,不可以。第二,你现在在幽冥府是未报到无身分的幽魂,不可以。第三,其实你还没有真正死亡,所以不可以。」

  咳!柳必应和喜愿同时被噎到。

  「没死?!」两人同时惊呼。

  那么她的魂为什么会在这里?

  「隐那家伙坚持护住你的肉身,也坚持要将你的魂先私藏起来。」秦无淮说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明白。」

  「隐太害怕你再受到伤害,这是他保护你的方式。」他比较担心的是,为了救她,仲孙隐已经破戒越权做了他不该做的事。

  目前阎帅大人出游去了,暂时不在幽冥府内,但纸能不能包得住火,谁都没有把握,现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我的肉身现在在哪里?」

  「你想看吗?」

  她用力点头。

  「看了可别哭。」他先强调。他最怕看到她哭了。

  她再用力点头。

  「保证不哭。」

  ★★★

  「已经七七四十九天了。」

  「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表情凝重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人儿,两个满面胡渣的男人同时陷入可怕的沉默。

  是哥哥吗?为何看起来如此憔悴?

  「那天,信顺那小子背着她回来时,她全身伤痕累累,几乎已经断气了。」不眠不休的照料让柳济世的声音既乾又哑,已不见往日的强势傲慢。

  因为担心再遭报复,当天,他带着妹妹残破的病体连夜离开兴安城,找到这小村落暂时落脚。如今,rou体的伤口已经愈合,但,为何她就是无法醒来?

  「所有能试的方法我都试过了,都没有用——」

  多讽刺啊!亏他还是个名医,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妹妹都救不了。

  桌上堆叠着满满的医书,是他束手无策下仅存的希望,只要能让他发现一点眉目都好。

  「瞧瞧我们做了什么?怎能让她遭遇这种事?」

  柳悬壶在床边坐下,痛心地看着原本拥有粉嫩双颊的妹妹变得枯槁乾瘦,宛若是个活死人,他执起她骨瘦如柴的手,悉心诊脉,眉头深锁。

  一接到二弟通知,原本在崑仑山上寻药的他便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他……还能为她做什么呢?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醒过来?

  第8章(2)

  「妹妹是被人害死的!」

  柳济世握着拳,忿忿咬牙,声嗓中有自责、有懊悔,更多的是心痛。

  自小,他们就想对这唯一的妹妹好,但碍于年龄与身分,他们始终与她保持着一种莫名的疏离。或许是因为庶出的自卑吧,当必应越是想亲近他们,越是对他们展露纯真无瑕的笑容时,就越令他们自惭形秽。

  想对她好,却不知如何应对,最后,只能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表达对她的手足之情。

  难道他们真的做错了吗?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是我们害了她!」

  柳悬壶内心的自责不会少于柳济世。

  妹妹从小体弱多病,算命的曾断言她活不过二十,母亲和父亲过世前,亦再三嘱咐他们必须好好照顾她。这些年,二弟拚命赚钱、钻研医术,为的是她,而他长年在外奔波寻药,一发现珍贵有用的药材便立马请人速递回家,为的也是她!

  如今,他们却害惨了她……

  「必应,你是不是还在生二哥的气?所以不想再见二哥了?」柳济世走向床边,低垂着头,沉痛地问。

  一滴水珠,落在柳必应的脸上。

  二哥,你在哭吗?是在为必应而伤心吗?

  「必应、必应,你这名儿是大哥给你取的,因为你打一出生,不管谁逗你、跟你说话,你必定都会笑着回应……你能……再回应大哥一次吗?」

  柳悬壶紧紧握住柳必应的手,声音好轻好柔。

  「该怎么做你才能醒来?如果可以,哥哥们愿意折自己的寿,只愿换你健康无忧地活下来——」

  ★★★

  保证不哭?才怪!

  柳必应哭得唏哩哗啦,搞得「感应司」都要淹大水了。

  她从来没见过大哥和二哥这么伤心无助的模样。

  印象之中,哥哥们不曾对她笑过,也不曾对她表示过关爱,每次她笑着想亲近哥哥时,却是被推得更远,令年幼的她不得不怀疑自己可能不是柳家人。

  可原来,哥哥们还是爱她的,他们的冷漠,只是不知如何表达关心而已。

  「他们其实不该生在柳家。」

  秦无淮抹去铜镜上的影像,一手按着眉心,一手为泪如雨下的柳必应递上一条帕子。

  「他们的命运是你造成的。」

  「为、为什么这么说?」她抽噎着。

  「你知道当年为什么你必须离开这里,被迫投胎转世?」

  柳必应摇头。她只知道好像是因为她心太软,做错了事,所以被阎帅处罚。

  「当年,你是跟在我身边做事的当差小吏,因为天天坐在这里听取那些信徒的愿望,听着听着,就开始滥用你过多的同情。」

  「同情不是好事吗?怎还嫌多?」柳必应以帕子抹去眼泪,还擤了鼻水。

  「因为你开始欺上瞒下,藏起一些不会被核准的求愿,然后自己偷偷批过,让对方愿望成真。」秦无淮说道,话里没有责怪,只是后悔当年保不了她。「若是只有一、两件案倒还好,没想到你越做越多,最后终于出了乱子,导致阳间命运秩序大乱,最后还是被我们发现了。」

  就像柳老爷当年私通丫鬟,是不该生有子嗣的,但那丫鬟天天到阎君庙哭着祈求,希望能为柳老爷怀上孩子,结果没想到她竟然也让丫鬟愿望成真,结果因此改变了柳夫人的命运,间接造成她的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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