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向这么爱管闲事吗?你不怕我是坏人吗?”霍达戴着黑边粗框眼镜,身上流露出沉稳的学者气质,但此刻却张扬着一股傲然的不屑神采。
在明亮的灯光下,霍达这才看清了这个女人的长相。
她穿着宽大的帽T,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留着一头俏丽的短发,衬托她那有型的五官。
浓眉大眼的她有着丰厚的唇瓣、麦芽色的肤质,说不上美丽漂亮,更谈不上小巧精致,但她全身都洋溢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青春活力。
“就算是坏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要是有人发生一个小车祸,只因没人愿意伸出援手,害那个人到天堂做了小天使,你说是不是既残忍、又悲哀?”
“就算最后你自己会受到伤害也无所谓吗?”他的手仍按压在脖子上,脖子上的鲜血也仍在流淌,但他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幸运的是,他带着防护力超强的安全帽;更幸运的是,他早几秒钟就透过后视镜,发现到那辆像是得了失心疯的轿车,所以他的车速已经慢慢减速下来,只是没想到那辆轿车居然会在没打方向灯的情形下直接右转,才会让他措手不及的撞上!
他的车速不快,才没有造成更大的危险,而脖子上的伤不是被撞到,而是他在摔落地上时,被地上尖锐的石子给划伤的。
他是个专业的医生,虽然是妇产科,但他对身体构造可是很了解,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才会坚持不上医院,不想让有心人看他的笑话。
曾婉丽来到他的身边,“我会柔道、跆拳道、空手道。”言下之意,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霍达冷笑一声,完全不信她的话。
她把他的右手挂在自己的肩膀上,“我扶你下车,你小心一点。”
他居然会让这个陌生女人载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看来刚刚那一撞,他铁定是撞坏了脑,否则怎会神智不清的任她摆布?
不过应该是说,他对接下来的进展有股好奇心──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带他到什么样的地方?
他故意将全身大半的重量都挂在她身上,她也没有哀个半句,只是努力撑起他,拖着他缓慢的走着,并一脚踢开一楼的铁门。
一进门,就听见一道苍老又洪亮的嗓音吼叫,“小丽,你这次带来的是阿猫还是阿狗?”
“华叔,这次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啦!是……”
被曾婉丽称为华叔的是一名满头银发,身材瘦小的老爷爷,虽然看起来短小,声音却是十足洪量,但那一脸可以夹死蚊子的皱纹,感觉没有九十岁,少说也该有八十了。
霍达心里微讶,难道她要带他来让这位老爷爷缝伤口吗?
“是人呀!”华叔打量着被曾婉丽安置在沙发上的霍达。“哪来的?该不会是在路上捡到的吧?”
还真的被华叔给猜中,不过曾婉丽可不敢承认。“华叔,不是啦!是我朋友,我朋友啦!”心虚的对着霍达眨眼,希望他能看懂她所做的暗号。
华叔瞪着一脸心虚的曾婉丽,并未拆穿她的谎言。“他怎么了?”
“不小心撞车了。”
“那你该送他去医院,送到我这里干什么?”
“这么晚了,你就帮他看一下嘛!”曾婉丽笑着一张脸,好声好气的求着。
“他该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徒,所以你……”
她急忙否认。“他不是!”
第1章(2)
霍达环顾四周,有几个铁笼子,里头还有两只狗和三只小猫,不过都睡得很安稳;客厅的后方有个不锈钢平台,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动物的诊疗台。
霍达闷闷的问:“这位老爷爷是兽医吗?”
一听到老爷爷这三个字,华叔气得爆跳到霍达的面前。“谁老了?你说谁老了?!你这小子,你给我说清楚!”
曾婉丽对着霍达解释着,“他是华叔,他喜欢人家叫他华叔。”然后看向气呼呼的华叔。“华叔,你别闹了,快点帮他看看,他一直在流血。”
“小丽呀!我帮他看病,那我有什么好处?”华叔双手环胸,跟她谈起条件。
“老规矩啰!我来你这里煮三天的晚饭。”
华叔不满意的直摇头。“那是小狗、小猫的价格,他可是人呀!”
“好啦!一个星期。”
“这还差不多。”华叔满意的笑了。“小丽,你很在意这个朋友啊?”
曾婉丽拉着华叔的手臂,硬将华叔拖到霍达的跟前。“华叔,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霍达双眸微眯,他们自顾自的讨论,是把他当作待宰的猫狗吗?“等等,我不需要兽医。”
“你说什么?!”脾气不好的华叔立刻皱眉叫着。
“华叔不是兽医啦!他是外科医生。”
“就算不是兽医,应该也是密医。”霍达看着客厅四周,充斥着简陋又老旧的器材。
华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气到浑身发抖。“你这小子,立刻给我滚!”
“华叔,半个月,我来煮饭半个月,你就别气了。”曾婉丽紧急安抚,加码开出条件。
华叔变脸的速度简直跟川剧有得比,原本气呼呼的嘴脸立即变成闪闪发亮的笑脸。“小子,看在小丽的分上,你就乖乖让我看病吧!”
“你……”曾婉丽温和的对着霍达劝说:“你别这样,你的伤口是一定得处理的,你相信我,我从小到大的伤口都是华叔缝的,华叔的医术很高明,简直可以媲美整型医生,既不会痛,也不会留下疤痕。”
霍达看着她那紧张的模样,被撞的人是他,她怎么比他还要担忧?不忍拂逆她的意思,他只能轻轻应声。“嗯。”
曾婉丽笑了,放下一颗悬吊的心──只要他肯让华叔看病,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把他扶到后面来。”华叔的口气显得极度不满,自顾自的往前走。
曾婉丽又搀扶起霍达。
霍达看着华叔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他的头皮不禁开始发麻,他会不会是误入黑店了?只要有任何不对劲,虽然他受到重伤,但他应该足以反抗一个矮小的瘦老头!
不过当他走进这间设备还算是新颖及齐全的手术室时,他心中一切的不安便稍稍缓和下来。
华叔扔了一件宽松的短裤给他,“衣服全脱光,只要换上睡裤就可以,不然没法处理伤口。”
霍达明白,他动手想脱下外套时却痛得拧紧浓眉,问题不是出在手,而是出在连呼吸都感到痛意的胸腔──恐怕是摔车时摔成严重的内伤了。
曾婉丽见状,“我帮你脱吧!”
他没有拒绝,只能让她帮忙。
细心替他脱下外套,接着替他解开衬衫的钮扣,她一边脱一边安抚他,“不痛的,我会很小心的脱。”
她说得很轻松,十指却频频打结,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钮扣全解开,因为隐藏在她心里的可是如同狂风大雨般的波涛汹涌。
她作梦也想不到她会和霍达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近到她连呼吸都要格外小心。
等到他露出那乌青红肿的胸口时,她的大眼中有着满满的不舍。“都伤成这样,你还不去医院。”
霍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一脸的臊红,心里则在嗤笑着她,这女人实在清纯得很,却又要假装很勇敢。
他不能带着一身伤回去,虽然医院里有顶尖的医疗团队,可以帮他做最完善的治疗,但他就是不想让受伤的狼狈模样被人看见,尤其他还是因骑机车而摔伤的。
“我帮你脱长裤。”她的双手搁上他的皮带。
“你?”霍达挑眉。
“你把我当作是护士就好,不要不好意思。”尽管内心波动,曾婉丽仍是故作轻松。
“你明明就不是护士!”
“你害羞喔?那华叔,你帮他脱外裤吧!”事实上,害羞的人是她,她也没勇气继续脱他的裤子。
华叔不满的说:“你要我帮这臭小子脱裤子?我可是医生耶!”
“他不好意思让我脱嘛!”
“他不让你脱,我们就不要帮他处理他的伤口嘛!你是去哪里交到这种不懂礼貌的朋友?”
“华叔!”赶紧制止华叔的唠叨。
“我是医术高超的大夫,我可不做这种脱裤子的鸟事。”华叔一脸不满,像是这样的行径会污辱到他的职业似的。
曾婉丽没辙,尴尬的看着霍达。“你别担心,你还有穿内裤吧?我保证我一定会很小心,不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霍达笑看着她,他可是为她着想,看她明明紧张得半死,却还要故作没事样。“你脱吧!”
她悄悄深呼吸,半蹲在他身前,眼光直视不敢乱动,解开他的皮带后,再拉开裤子的拉炼。“我扶你起来,这样裤子才有办法脱下来。”一把扶起他。
就算她很会隐藏,霍达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慌乱,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护士,她那阳光般的笑脸羞得像是半夜晕黄的月娘;而他始终挑着浓眉,有股看她笑话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