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贝儿更委屈了。凭什么人人都宠赵天源?他是宝,她就是草?
她气鼓鼓地往前走。几个堡中人看见她,把各种零食点心往她怀里送。
沙贝儿在谷里很受欢迎,一来是她模样可爱,二来是她和岑爷爷感情好。岑爷爷脾气古怪,治病都是看心情的,有的人不小心惹了他。休想他施用一回药,这时只要找沙小姐出马,保证岑爷爷不只看诊,事后还有回诊。
大家承了沙贝儿的情,当然要报答她。
被这么多人哄着,她心情很快又恢复了,拿出一颗雪梨啃了口,真甜。
“傻子,过来。”
赵天源明明才受欺负,但她一喊,他又跑过去。
“媳妇儿,你叫我?”
“说几百遍了,不准叫我媳妇儿。”见赵天源缩头缩脑,似又要掉泪,她才把吃过的雪梨递给他。“喏,吃吧,很甜的。”
赵天源开心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媳妇儿果然是心疼他的,有好吃的从来不会忘记他。
他很高兴地啃着雪梨,一边吃、一边跟在她身后玩。
穆康看得眉头越皱越紧,沙贝儿这不是摆明了欺负赵天源?
“穆公子,你别误会。”阿敏突然开口。“二十多年前,有个叫什么天残地缺的偶然发现雪堡,见这里药材丰美,便起贪心,想据为已有。雪堡中人奋起抵抗,让他杀伤了不少人,才把他赶走。赵公子的爹娘便是在那时为了保护雪堡过世的,死前向堡主托孤,求堡主善待赵家独苗,堡主这才将尚未出生的小姐许配给赵公子,并允诺有雪堡一日,必保赵公子无失。”
“既然赵兄弟爹娘对雪堡有大恩,何以你们竟是如此报恩?”
“穆公子不知,当年我们只是赶走敌人,并无力铲除他,后来他仗着功力高深、来去无影,在谷中作怪,弄得人人吃喝都不得安宁。我们过了十年这样的日子,也就是那时养成的习惯,赵公子的吃喝用度都有人事先替他品尝,确定无碍才让他接触。”
“原来沙贝儿做这些事,有一半是为了保护赵天源……”不过穆康认为,她另一半竟是小心眼。
“那什么天残地缺的呢?”若恶害尚在,穆康便替他们除害。
“十二年前,他惹了岑爷爷,被岑爷爷杀死了。”自此,雪堡的日子才算平静下来。
“整整十二年——”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岑爷爷就眼睁睁看着你们受苦而不出手?”
“岑爷爷的个性比较古怪,所以……”惹火岑爷爷,绝对过得比招惹天残地缺更痛苦,两权相害取其轻,这种事,谁都知道怎么选。
穆康无比同情雪堡居民。
他走到沙贝儿和赵天源身边,她正把含了一口的松子糖送到他嘴边……这也太恶心了吧?
他给了他们一颗解毒丹,“这虽然不是我师父炼的九转还魂丹,能生死人、肉白骨、寿百年——”可以听得出来,他对师父的崇拜有如山高海深。“但对防止一般小毒还是不错的,吃一颗可以抵一年,你们就不必再分着吃东西了。”
但沙贝儿和赵天源根本不领情。
“那样我怎么吃得遍集市所有东西?”好东西就是要每样吃一口,如此才过瘾。
“不分着吃东西,我就吃不到媳妇儿的口水——啊!”赵天源又被一脚踹出去了。其实他也有聪明的时候,不过他的聪明总是用在不对的地方。
穆康只觉自己好傻,人家小俩口有情有趣,他管哪门子闲事?
一伙人逛啊逛的,来到一个木雕摊贩前。
沙贝儿一眼就看见一只黄牛耕田的木雕,牛的眼睛是深茶色的,和穆康的发色好像。它面朝黄土、背朝天,姿态辛苦却有认真而不屈的神情,像极了一进苗圃便浑然忘我的穆康。
她偷偷瞄穆康一眼,不知道若将这只黄牛木雕送给他,他会不会开心?
但穆康根本没注意她,他看赵天源吃得浑身又是糖汁又是果水,正细心地帮他收拾。
她不觉委屈。穆康为何对赵天源这么好?而她……她也没干什么事啊,为何他处处针对她?
他到底不喜欢她哪里?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要直说,他老是把话藏心底,连眼神都不给她,算什么嘛!
她气得远远跑走。
“媳妇儿!”赵天源第一个发现。举步便追。
“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穆康招呼阿敏,也跟着跑了过去。
沙贝儿轻功好,赵天源根本追不上她,没多久,就把人弄不见了。
穆康功夫好,虽没紧追沙贝儿,倒也将她的行踪掌握在手中,万一她出事,他绝对来得及救。
所以他紧跟着赵天源,在他心里,这天真的憨汉子是比沙贝儿更需要保护的人。
至于阿敏,她连赵天源都跑不过了,还追人咧,只能在一边急得团团转。
沙贝儿绕着集市跑了两圈,跑得汗流浃背,心中的不甘才宣泄完毕。
她又回到木雕摊贩前。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着这只耕田的大黄牛,它真的好可爱。
她越看越觉得它和穆康好像,就越喜欢了。
可穆康讨厌她,即便她把黄牛买下来送给他,他大概也不会收吧……
她不应该买它,买了也没用,但又很想要,心里的欲望无比强烈。
最后,她的理智还是败北了。
她买下那只黄牛,请商家细细包好,藏进衣袖里,绝不让人发现她花钱买了这种无用玩意儿,尤其是穆康。
她紧捏着木雕,脸热热的,胸口也微微发烫。
好奇怪……病了吗?不太像啊!
但她把木雕捏得越紧,感受就越奇怪,偏偏她还放不下它。
她要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让自己每天都能瞧着。
她想着,唇角绽出一抹春风一样的柔笑,那不是小丫头的天真笑颜,是大姑娘情窦初开的娇羞。
第3章(2)
三个月后——
沙贝儿和赵天源的治疗有了明显的进步。
比如沙贝儿,她居然开始长高了,这让她兴奋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她的心愿没有很大,像阿敏那么高就好了。但她想,至少要长到穆康的胸口,这样她就可以常常欣赏他宽阔的肩胸,享受一股莫名出现、她却觉得有些欣喜的安全感。
至于赵天源,他被沙堡主拉去祭拜先父母了,因为他居然能把千字文背完了。
赵家祖先保佑啊!
“应该是木头保佑吧!”沙贝儿给穆康取了个绰号叫木头。很像,不是吗?做事一把罩,但一板一眼、毫无乐趣。
那根木头很偏心,每天都教赵天源读书识字,一遍不会,就再教一遍,如此反覆,赵天源就算真是傻子,也该记住了。
她觉得木头重男轻女的念头一定很严重,听,他称呼赵天源为赵兄弟,至于她……
“丫头,待会儿赵兄弟要去买些笔墨纸砚,你去不去?”听听,好像她是那种无关紧要、爱哭爱跟的不懂事小女孩。
泪水在沙贝儿眼里打转。她不懂,为什么穆康就是不喜欢她?
她早就忘记她与穆康间的恩怨,但穆康总记得她的缺点,紧捏着不放,他——
好吧,其实他也不是太爱记恨的人,所以他不会事事针对
赵天源是救他免于出糗的大恩人,穆康行事一向点滴之恩、涌泉以报,因此他很讨厌沙贝儿对赵天源颐指气使,叫他“傻子”,把他耍得团团转。
赵天源是他的好兄弟,欺负他的兄弟,就是欺负他,如此一来,他怎么可能给沙贝儿好脸色看?
“小姐,我们要去吗?”阿敏小声问。
“当然去!”她才不想放弃跟穆康相处的机会。
真是奇怪,明明他老欺负她,为何她对他就是有一股依恋?
难不成她喜欢被虐?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
她是绝对正常的,不喜欢挨白眼,可是……她依旧大步跟在穆康身后,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若要讨穆康欢心,就得压抑自己的脾气,她一定要变成一个温柔婉约的千金小姐,他才会对她笑。
阿敏本来也要跟,可被沙贝儿阻止。“这几天岑爷爷的病况似乎有些反覆,你去看着他,若是岑爷爷醒了,立刻来通知我。”
“知道了。”阿敏转身跑走。
沙贝儿继续她的跟踪大业。穆康正在跟赵天源介绍兔毫笔跟狼毫笔的不同,赵天源根本听不懂,但穆康很有耐心。他做事总是这样,从不懂放弃为何物。
她有一点佩服他,这年头能这么有耐心又执着的人不多了。
可惜他教导赵天源,就像是对牛弹琴,赵天源对听不懂的事根本没兴趣,转身便跑出去玩了。
沙贝儿应该要跟着赵天源的,那家伙别的不行,闯祸特别厉害,但她舍不得离开穆康,他认真挑选笔墨纸砚的神情好好看。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常看着他,看到发呆。
他终于选好了东西,正想挑钱付帐,忽然赵天源发出惊呼。
“啊!”
穆康和沙贝儿同时冲出店门。若论武功,穆康胜她不止七十筹,但比轻功,从小逃跑经验丰富的她绝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