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像你那么勇于展现自己。」她赶紧转开话题,先发制人。「你是不是故意引开我的注意力,我问你的事你还没回答,说,你算计我多久了?」
他抬起头,黑瞳净是笑意。「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过几天你再敷衍我,我就自己动手了。」昨天她可是钜细靡遗画给他看过。
常欣红了脸,瞪他一眼。
他笑得贼溜,才回答她的问题。「算计你一年了。」
她惊讶地看着他,听他继续说道:「刚认识你时,就觉得你有点意思,但我个性一向多疑谨慎,还没探尽你的虚实前,我是不会出手的。原本想用两年时间慢慢观察,没想到这阵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让我彻底了悟你是个浅盆子,装不了深水,既然如此也不需再耗一年。」
「你是在拐弯抹角说我笨吗?」她没好气地说。
「当然不是。」他画过她的眉眼。「我是指你不是心思深藏的人,就算有点小聪明,也是很浅的小聪明。」他含蓄地说。
「跟你们这些百年以上的老人讲话真的会被气死。」她皱眉。「我哪有什么小聪明,我就是没有,是个笨蛋就对了,所以你是怎样,就是想养一个笨蛋又可爱的宠物在身边解闷就对了。」
他隐住笑。「当然不是,我不是说过吗,性子是天生的,很难改变。回到你说的,有笨狐狸吗?当然有,但是很少。你觉得不破大剌剌的、直爽豪迈,因为熊就是那个样子,即使过了几百年,他的历练、智慧、心机都加深了,他也不会变成我这样。拿兔子来说好了,可爱敏捷,你呢,就是可爱有趣,我喜欢你跟我斗气吵嘴,心肠有点软、有点懒,鬼主意一堆,虽然都是没什么用处的点子……」
「你真的很讨厌。」她又恼又气地捶他一下。「听到有点感动了,后面就又损我。」
他笑着抱住她,故意摇来晃去,引得她又是一阵尖叫,担心两人跌进水里。
「你别闹。」她抱紧他的脖子。「有一件事我还怀疑很久了,那个什么碎妖箭是不是你编的?」
他浅笑。「是,那箭上有毒没错,但对我来说没什么作用。」
「我就知道。」她哼一声。
「再告诉你一件事。」他抚着她柔软的发丝。
「什么?」
「我是故意中箭的。」
她睁大眼,随即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你这个……」
「我是想让你紧张我,别生气。」他在她脸上亲来亲去。「我可以不告诉你的对不对?我还是说了。」
「好。」她推开他的脸,严肃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有什么瞒着我、算计我的,全部招来。」
「我想想……」他也装出严肃的模样。「知道你防备我,所以我故意幻化成女的,这样你对我的防备就少很多,还可以乘机搂搂抱抱,吃你豆腐……」
她握紧拳头,龇牙咧嘴。「还有呢?」
「这一年来,你在拍男子的时候,我大部分都在,不过隐身了你看不到,甚至有些男子是我变的,大概有一半以上你拍的都是我——」
第8章(2)
「啊——」她承受不住了,双拳往他身上招呼。「太恶劣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
他让她打得往后倒,双手乖顺地放在身侧没有反抗,眼角含着泪水,委屈地看着她。
常欣坐在他身上,把他的胸口当沙包,啪啪啪拚命打。「你真的太可恶了!」打得累了,一抬头就看见他眼眶含泪,她冷声道:「不要以为我会上当,还给我装无辜,说,你还做了什么!」
「我……」他的眼泪就这样滑下脸庞。
虽然知道他在演戏,但俊美如玉的脸蛋悲戚地看着自己,双眸因水光氤氲迷离,常欣还是恍了下神……真是个尤物,不对,妖孽啊……
「小姑娘,青天白日的,怎么欺负人呢,世风日下……都把人弄哭了。」一个老汉撑着船,摇头划过。
「是哪儿来的女土匪?把人家公子都弄哭了,莫非是要霸王攻。」另一名汉子摇着船,往这边看来。
常欣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四周聚集了四、五艘船,而她正坐在一个美公子身上,欺凌殴打,把人都弄哭了。
七云梨花带雨,哭喊着抱紧她。「娘子,是我错了,你打我吧……打我吧……」他把脸埋在她胸上蹂躏。
常欣胀红脸,死命要推开他。这家伙……
「死七云,你给我适可而止。」她咬牙低声道。
「娘子……」他哭泣着将她抱个满怀。「我错了。」
旁边几名船夫,尴尬地挠挠头。「原来是小夫妻闹别扭,还以为是哪来的母老虎。」
「老丈别胡说,娘子怎么会是母老虎?」七云呜咽道。
「你再演啊!」常欣故意用力扭他腰上的肉。
他闷哼一声,咬了下她的耳垂。「好痛,娘子。」
「你给我滚开——」
「瞧见后面那艘画舫吗?」他在她耳边低喃。
常欣一愣,往他身后望去,果然瞧见一艘华美的画舫。「有什么不对?」
「是王家人。」
她愕然。「是王建吗?他心胸也太狭窄了吧,还没忘仇啊?」不过是几句口角,有必要这么小题大作吗?「还是为了无艳的事?」她揣测。
这时,原本看戏的几名船家,发现原来两人是小夫妻后便慢慢散去,只剩七云这艘小船与后头的画舫。
「趁现在四下无人,我们要不要逃跑?」常欣紧张地问。
七云莞尔。「要逃到哪儿去?不住兴安城了吗?」
她一呆,也是,她可是兴安城的鬼差。「我可以申请外调。」
见她一脸认真,他笑得肩膀颤动。
「你又耍我是不是?」她火了。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王家人就在画舫上。」他抚过她的眉眼,含笑道:「我不是笑你,我是高兴你为我想。」他欢喜地在她唇上亲了下。
常欣瞋他一眼,正好瞧见不破出现在甲板上,朝他们两人挥手。
「要过去吗?」她问。
他颔首。「把事情一次说清楚也好。」
忽然常欣的木牌哔哔响起,她皱了下眉。「糟糕!」怎么这时候有任务下来?
「没关系,你去吧。」
「可是——」
他笑着打断她的话。「你在也帮不上忙的。」
也是,常欣在心里叹气,她比老鼠药都不如。
「放心,王家人没厉害到能要我的命——」
「不是我要怀疑不破,但他跟你的修为不是差不多?」
「我留了心眼,你不用担心。」
「喔。」明知道自己在他身边也帮不上忙,可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唉,真是矛盾。
「放心。」他又亲她一下。「我去了。」
「你小心。」她说道。
他的黑眸浮现一抹柔情,摸摸她的头后,弹手便消失无踪。常欣抬眼望去,见七云出现在画舫的甲板上,他朝她挥了下手,示意她快去勾魂,接着便与不破走进船舱。
常欣抽出木牌,又朝画舫望了几眼后,才念咒离去。既然七云说没事,应该就不会有事,他心思那样深沉,即使遭到暗算,定也有安全离去之策。
不对,万一埋伏的是无艳而不是王建呢?会不会给七云下什么荒淫无道野合散、精尽人亡含笑丹?
啊……常欣双颊托腮,激动地晃脑,不会的,不会的。
她胡思乱想什么,自己吓自己。就在她思考着是不是要回到画舫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到达勾魂地点。
这屋里的家具摆设看来价值不菲,除了各式古董花瓶玉器外,连床都雕龙刻凤的,勾魂的对象躺在床上,圆脸微胖,是当朝的一品官员,今年五十六岁,留着山羊胡,死因是中风。
奇怪的是屋里不见家人哭丧,只有一名穿着蓝袍的男子坐在床沿,呢呢喃喃的不知念些什么。常欣走上前,瞄了眼蓝衣男子,却让他嘴上的八字胡给逗笑。这不是电视上奸臣才留的胡子吗?
若这人长得猥琐也就算了,偏偏长得还挺好看的,年纪约莫二十七、八,丹凤眼鹅蛋脸,嘴唇有些薄,皮肤白皙,如果没有那两撇鲶鱼须,其实还挺儒雅的。
为什么要留这么丑的胡子?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人的想法。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她伸手在官员的眉心上拍了下,却让一股奇怪的力量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她又上前去拍。鬼差勾魂前得在眉心与头顶上各拍一下,好让死者的魂魄顺利出窍,可她这一掌拍下,却再次被击回。
常欣瞥向仍在闭眼喃念的蓝衣公子。难不成是他搞的鬼?他是道士吗?她晓得人间有些道士术法很厉害,能帮人续命,但非常非常稀少,大部分都是帮人收惊驱鬼做法事。
而且也没见他摆出什么法器法阵来,难不成他念咒就能帮人续命,这么厉害?
常欣抽出木牌,发现上头死者的资料跟照片果然慢慢褪去,表示这人的阳寿被延长了。
「还真邪门。」她把木牌放回腰际,既然此人阳寿已续,她也不需再勾魂,正好赶回画舫,看看七云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