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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时经过一间正要开幕的连锁店,风一大吹落了招牌砸扁车顶,驾驶座旁的和妈首当其冲祸从天降,自然成了倒楣的受害者。

  可是餐厅的经理非常不讲理,和妈都决定不追究此事自行疗伤了,他却反过来要求赔偿,指称他们撞坏“放”在地面的招牌。

  吃定了和涌只有十七岁没见过什么世面,找来律师说要控告他无照驾驶及毁坏私人物品,没有五十万不肯善罢甘休。

  开什么玩笑,和家是小康家庭又不是蔡万霖,“区区”五十万是拿得出手没错,可是凭什么便宜那个头上没两根毛的经理。

  律师很嚣张吗?她家楼下不就有个王牌大律师,真要法院见谁怕谁,告得他们倾家荡产用不著再开餐厅了。

  “大姊,你看木炭够不够?”反观和云的愁染双眉,兴匆匆的和涌当是来郊游好报当日所受的气。

  “再多弄一点,角度要对准,今天的风很合作。”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喔!好。”先把瓦斯枪准备好。

  风、起、云、涌是各司其职。

  和起本来在屏东外海附近的军舰上,一封“母病危,速回”的电子邮件急得他告假十五天,赶忙要回家奔丧和治丧,因为他是长子。

  而在台北念二技的和云同样收到E-mail,连夜赶火车南下地托同学请一个星期的假,哭红了双眼生怕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回家中,可是他们见到的并非奄奄一息的母亲,一口粥、一口鳗鱼的和妈满脸疑惑地问他们回来干什么,有放假吗?

  火大的两人将误传军情的小弟拖出来痛殴一顿,心想反正都请假了,不如在家待一阵子照顾行动不便的母亲。

  三个孩子都在家独缺老大,和妈一通电话电召和风,难得聚首的四人才会同时在家,因此也有了闹事的庞大阵容。

  “和起你在干什么,叫你去五叔公家搬稻草,你随便拿两捆稻草人来敷衍我呀!”没用的家伙。

  “大姊,你少冤枉我了,人家的稻子还没收割哪来稻草,这两个稻草人还是骗五叔公说是妈要的他才肯给我。”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钉草人泄愤吗?有点低级。

  “算了,算了,山不转路转,我有更好的办法。”先浇点水吧!

  是更毒的办法吧!和起颇为同情得罪她的人。“你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喔!辣椒粉和蒜末,你待会洒在稻草人身上。”嗯!大功告成了。

  “洒在稻草人身上……”辣椒粉和蒜末呢!很呛人的。和起呐呐的看著餐厅的方向。

  和风测测风向打了个手势,准备大展身手的和涌点燃本炭,火势汹涌地迅速烧红了煤炭,他喷了些水维持炭的温度只闷烧。

  培根、玉米、芋头、青椒、蛤仔、地瓜、腥羊肉一应俱全,她顺手倒了些油在稻草人上头,一块冒烟的木炭十分不小心的一扔。

  “来来来,来烤肉,一家烤肉万家香。”

  烤肉?!

  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她在搞什么把戏,噗哧一笑的加入烤肉行列抢得不亦乐乎,谁也不管闷烧的烟会飘向何方,他们只是一家出游来烤肉而已。

  不过始终烧不起来的稻草人尽冒著黑烟,在上风处的他们是毫无感觉到异味,照常吃吃喝喝地玩起小猫,喝可乐,还可乐地笑声连连。

  但是今天的风吹得特怪,像是和和风商量好似的,那烟没有一丝丝偏向地进入餐厅空调,顿时黑烟密布仿佛恶火侵袭,九成满的客人掩著鼻夺门而出。

  不用说他们的目的是达成了。

  连员工和厨师都灰头土脸的准备逃生,气焰高涨的经理更是狼狈不堪,看得出他相当怕死,惊惶失措地撞倒好几张桌子,紫苏、鱼翅、玉米粒等残渣弄了一身。

  上衣的口袋有半片牛排,酱料染污了白衬衫远看似血,整个人狰狞地像是刚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

  真是一家烤肉万家香呀!有人因此气黑了一张脸。

  “你……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谁准许你们在这里烤肉?”他要报警捉他们。

  此时,非常古怪地,一朵低飞的白云靠近,原来飘向餐厅的黑烟忽然转向,淡淡地往空旷的地方飘散。

  一手串鱼丸,一手烤鱿鱼的和风问他要不要吃一口。“台湾有哪一条法律规定我们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烤肉?”

  沿用一表千里的道理,婶婆孙子的女朋友的舅公的小姨子家隔壁那位七姑的小表弟,所以是“自己人”,理所当然借用一下是人情。

  反正还债的是和妈,和几个“小”孩子无关。

  “你们烤肉的烟影响了我们的生意就是违法,这叫公共安全法。”他脸一抹,越抹越脏。

  “骗人家不懂法律呀!哪有烟。”她和梦里那只兔子商量好了,它准会帮她的。

  “谁说没有,那不是……”手一指,他愣在当场完全木化。“怎……怎么可能……没烟……”

  “阿伯仔,你不要欺负我们乡下人老实,人在做天在看,良心也稍微摸一摸。”想坑她和家,门都没有。

  “我才三十四岁你叫我阿伯,我非告你公然侮辱罪不可。”他哪有老得让人叫阿伯。

  和风拉过不解世事的汪水仙。“她今年十五岁不叫你阿伯叫什么?我们乡下人的规矩是跟著小孩唤人,不然你说丈夫的大哥要如何称呼?”

  “大伯……”呃!不对,他怎么会被她牵著鼻子走。“王律师你最公正,来说说她犯了哪条法。”

  辩不过人的秃头经理头一摸地推出善辩的律师,一年几百万的律师费可不能白费。

  谁知眼神锐利的律师还没开口,一马横扫的和风眼神轻蔑的一眄。

  “你认识东方奏吧!他也是个律师,虽然有时候不务正业搞搞音乐,不过人家说他是红牌大律师没打输过官司,你想来试试身败名裂吗?”

  王律师的眼神顿时失去锋芒。“你是说东方先生?”

  “就住我家楼下嘛!他家的大肚婆快生了。”做好事果然有好报。

  “张经理,我有事先走了,这种小事用不上我。”他不好开罪律师界的翘楚。

  耳闻东方先生有位亲密爱人快临盆了,可是这件事只有少数同行知情而未向外发布,因此他是先信了八分不愿正面冲突。

  到目前为止,国内的律师人才还没人能赢过东方奏。

  “王律师、王律师……”怎么掉头就走不管事?“你,我认识你,你是撞坏餐厅招牌的小子。”

  秃头经理一眼认出大口啃玉米的和涌,害他差点连玉米梗都吞了。

  “大姊,我们的抗议牌子可以拿出来了吧?”他被诬赖呀!

  “当然,熬夜努力的成果哪能作废。”食指一勾,和风要弟妹们拉开白布,十来面纸糊的牌子一字排开。

  小猫可乐的白毛上也喷上:抗议。

  快气炸的张经理一看到白布上的字和纸睥上的标语,当场血压升肩青节突出,两眼几乎要突成死鱼眼。

  这……这分明是……

  不行了,他要晕倒了,绝不能让老板看到这事,否则他饭碗不保。

  但是──

  来得及吗?

  “奸商不奸哪来钱,一尾苦花要人吞,要钱不要命,死活老百姓……”

  嗯!有意思。

  “招牌砸人人破胆,经理无毛死要钱,一句话,死不瞑目。”

  还有呀!

  草菅人命,人面兽心,心存修罗,佛祖无愿,老母掩面,讹心讹财,继续秃头……

  “哈哈……继续秃头,这句话写得算好。”真不愧是写小说的,词藻丰富。

  “你……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副见鬼模样的和风惊恐的指著孽缘,目瞪口呆地难以置信她今年的运势背到天怒人怨,为什么是他?

  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次选举时少说有三、四万张选票,要碰上熟人不见得容易,但他……

  冤孽呀!冤孽!

  让她死了吧!

  第四章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句好笑的话应该问她自己才是,看她做了什么好事吓得脸色发白。

  昨夜他花了一整夜看和风所写的言情小说,企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证实她确实住在镇上,好方便他替大姊找回女儿。

  起先他不太在意小说的内容,以为陈腔烂调的小说千篇一律都在写风花雪月,因此只翻了翻序不感兴趣。

  直到他好奇地看了书中一段对白深觉有趣,不自觉一页一页的往下翻阅,锋利的词汇和发人省思的诙谐让人不可自拔。

  有几本小说他是看得边笑边擦眼泪,因为笑得太厉害连眼泪都笑出来,害他的员工当他疯了,表情凝重地问他需不需要走一趟医院。

  时间如流动的砂不曾停止,夜的暗沉逐渐被光明取代,他仍不觉疲倦的一本接一本看得乐不思蜀。

  一个人的个性会反映在书中,他约莫拿捏到作者的为人,而同时脑海中浮现在火车站巧遇的女孩,两人的影像几乎重叠。

  由作者自述中描写自己是大眼、微胖、懒、不修边幅,而且发长及腰,这些她一一符合,连爱钱的个性都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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