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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宿子的头钻出棉被,看了他一下,懒洋洋的应道。

  “那我走了。”

  看着尹势的背影,宿子突然叫住他。“阿势。”

  尹势马上回头。“怎么?想吃什么小莱或甜点吗?“

  “不是啦,我是想说……”宿子咬了咬唇。“真的,很谢谢你”

  没有他,她该怎么办?

  尹势一愣,笑了笑。

  “我说过了,不要说这种客气得不着边际的话。”尹势笑说:“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不是吗?”

  “喂……”到底谁跟谁是老夫老妻啦?说久了倒像是真的了……

  尹势哈哈大笑,出了房门。

  宿子躺回床上,默默地想。

  其实,她多么想跟他作老夫老妻,可她这副身体,真的可以跟他长伴、成为名符其实的老夫老妻吗?

  她找不到解答。

  他又对她说谎。

  他从来没有换过工作,他的工作一直都是那样。

  只是,为了她的未来、她的健康,他必须执行更多更多的案子一一行刺更多与他无干的人,甚至是,无辜的人。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钱,来治愈她的病,他只希望她好、她快乐,其它的,他根本不计较,连他自己都可以牺牲。

  这就是他对她的感情。

  于是,尹势“阎罗”的称号,便在道上渐渐流传了开来;那些大官人家,也害怕听到“阎罗”这两个字。

  听说这家伙的速度急如闪电,只要他出手,一夜可以杀死十个人。

  而这十个目标,甚至是散布在穰原城的东西南北四方,他如何在下一刻赶到,又是如何用眨眼的速度就让对方毙命,除非是道上的人,没有人知晓。

  因此这些做了亏心事的大官、富商,莫不将此人视为神出鬼没的鬼魅。

  而道上的杀手们,看到这叫“阎罗”的家伙,在一夜之中,最多竟可以拿下十个水牌,虽然惊奇,但也觉得不屑。

  他们认为这家伙在断送自己身为杀手的未来,理由只是为了那几个小钱。

  怀沙就曾跟老刘说过:“你就让他去吧!人家叫他阎罗,他当真以为自己是鬼神?呵,他不过是一个凡人。只要把大案子留给我就行了,我一个大案子,可以抵他一百个呢!呵呵。”

  寒芬也面无表情地跟老刘说:“这家伙拼命成这副德性,就只为了钱?哼,真是个俗气的草包。”

  老刘呵呵陪笑,他可不敢跟着起哄道人是非。他谁也不敢得罪,毕竟大家都是杀手,一个眨眼、一个嘴滑,都会让人掉脑袋。

  这种风声鹤唳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期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杀人的动机竟那么单纯。

  他只是需要钱,去给人看病一需要到这样不择手段的地步。

  第5章(1)

  在尹势这样拼命的一个月里,冬季的天气也起起伏伏;一会儿冷得下雪,一会儿温度高了,夜里便融雪潮湿。

  但不管天气如何变化,对一个身体孱弱的人而言,都不是有利的状况。

  宿子就这样独自挨过每个变化多端的夜晚,身体时好,也时坏。

  有时坏到发着高烧,得自己下床打湿巾子、敷着额头退烧,但到了早上,尹势回来,她却什么也没跟他说。

  “身体怎么样?还好吗?“尹势在早晨回来,脸上还有疲倦之色,可他却闲不下来,一边帮她准备早粥,一边很担心地上上下下打量她。

  没办法在晚上陪着她、看顾她,宿子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也很愧疚。

  所以她更不能让尹势挂心,他已经忧心她到自己都快累垮了。

  她总是说:“我睡得很好呢,没有醒来。”

  “天变冷了,你没冷醒?”尹势又问。

  宿子笑笑,努力提着气说:“你替我烧的炭盆很足、很温暖,所以没感觉!”

  其实不管炭盆多旺,她还是觉得冷,因为她发了一整晚的烧。

  尹势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认真的盯着她。

  宿子被盯得有些心虚。“怎、怎么了?““睡得饱,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很累?嗯?”他问。

  宿子不知如何回答,于是回嘴。“你自己看起来也很累啊!”

  尹势走了过来,伸手摸上她的脖颈、额头,脸色凝重。

  “要说实话喔,宿子。”他严肃地说。

  “哎唷。”宿子挣开他的手。“你很讨厌耶!阿势,我不喜欢你那么严肃,这样的你,好老喔。”

  “我本来就比你老,傻孩子。”尹势笑了笑,端了一把食案放在她床上,让她待在床上用饭。

  这时,宿子瞥见尹势的手背上有一抹红。她一愣,叫了一声。“阿势!”

  “怎么了?”尹势吓了一跳。

  她抓住他的手问:“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尹势的脸色倏地刷白,怞出手,转身到盆架那儿,用洗脸盆的水将手洗干净。

  “呃?阿势……”宿子愣住,以为尹势生气了。

  尹势站在盆架前,一洗再洗,洗了好久。

  宿子觉得那根本不是伤口,而是很肮脏、很污秽的污垢。

  “没事,宿子。”尹势拿了巾子擦干手,又堆起笑,踱回床边。

  他执起宿子方才摸到那抹血痕的手,仔细的擦了起来。“其实今天四更时,米仓杀了三畜祭天,我帮了忙,就染了这猪血,很脏的,你不该碰到……”

  宿子看着他,迟疑的应了声。“喔……”

  又来了,尹势在对她解释的时候,又不正眼看她了。

  每次尹势不看她的眼对她说话时,那些话她都得疑信参半。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能说这是她与他之间的默契;如果尹势说的是真心话,他就一定会坦然无畏的直视着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避她的目光。

  尹势当然不会对她说实话,说那不是猪血,而是人血……虽然他自己不愿对宿子说实话,却希望宿子可以老实坦白。

  他抬起眼,说:“来,说实话,你昨晚有没有发烧?刚刚我摸你的额头,都是冷汗。”

  这次,换宿子低下头。

  “发烧了,对不对?“尹势的眼神满是担忧。“那个药还是没效?”

  “我很好的,阿势。”宿子赶险说:“你不要担心啦!”

  尹势不听她的。“待会儿吃完早饭,我们再去大夫那里一趟。”

  “不需要,那个药有用,等天气变好了,我就不会。”

  “着天气永远好不了,你是不是要水远这样病下去?“尹势的口气忽然硬了起来。

  宿子被堵得哑口无言,也被尹势那凶猛的口气给吓到。

  尹势咬着牙,啧了一声,心里自责无比。他发现自己的脾性真的很不好,只要一累,就会对宿子凶。他不应该这样的。

  “你不要跟我争,宿子。”尹势软了口气,眼神里已有着歉意。“听我的话,好不好?”

  “嗯,我知道……”宿子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就怕尹势生气。

  看到她有点怕他,他更是心痛;他不是故意的,但他无法多说什么。

  “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气。”他摸摸她的头,起身。

  “你呢?“宿子问。

  尹势笑着摇摇头。“我在米仓吃过,饱了,午餐再跟你一起吃。”

  “喔,好……”宿子落寞的说。

  “我想去泡个澡,满身都是腥味,实在不好闻。”

  “嗯,你去吧。”

  “有事要叫我喔。”

  “好。”

  尹势出去了,宿子看着关上的门,赶紧抹掉蓄在眼里的泪水。

  每次看到他这么累,她都好气自己的无用,怨恨自己这破烂的身子,把他弄得这样心神憔悴。

  她讨厌自己……尹势出了房门,走到柴房正要拿柴,手却抖个不停,脸色还发青。

  每次杀完人,他便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要看到食物,就会让他闻到血味。

  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洗澡,把全身上下都给洗干净。

  因为他怕,怕宿子会从他身上闻到恶心肮脏的血腥味。

  他现在终于知道杀人的代价是什么了。

  不是杀害无辜者的愧疚与罪恶。

  而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害怕自己最在乎的人,发现自己是杀手的事实。

  夜晚,刮起了大风,细雪像白毛一样,把天地都给罩得白茫茫一片。

  宿子敏感脆弱的身体,只消一点寒风灌了进来,就会不堪一击。

  这夜,她再度被冷醒,冷到牙齿打颤,不管将棉被盖得多严实都没有用。

  而且她嘴巴干渴,好想喝水。

  她努力地撑起身子,头却像干斤石一样沉重;视线昏茫,她花了好一番力气才下床,走到温了水汤的陶炉旁倒水。

  炭盆中的火只剩零星的火点,她又费力地弯下身,俭了几块木炭丢下去,好让热气旺起来。

  看到这炭盆,她总会想到尹势。

  以前尹势会在三更半夜里进来替她看炭盆永远不让这炭火熄灭;就连现在,他晚上要出门前,也一定会把炭盆烧得特旺,再替她拿木炭进来预备,免得她出了房门又要受风寒。

  他总是这么贴心……不知道他现在在米仓,是不是也有这么旺的炭盆?他在那儿暖不暖和?白毛雪没让他冷着吧?

  想着想着,宿子撑着椅子站起身;头重脚轻,让她走起路来步步为营,生怕一不留神就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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