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正当她仰头看天空时,一声猫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连忙低下头,看见一只小黑猫来到她脚边。
正确来说,是来到她撑起的伞面下,不被雨淋到的地方。
“欸,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蹲下来,轻声细语地跟猫咪对话。“下雨耶,又好冷,为什么不去找地方躲雨呢?”这时她才发现,黑猫脖子上戴了一个红色项圈,上头还有一颗小铃铛。
这应该是有人养的猫,怎么会在外头流浪呢?
“咪咪,来。”因为喜欢动物,加上和工作相关,钟佩吟无法放着这只黑猫不管。
它看起来好小,只比两个巴掌合起来稍大一点而已,顶多四个月吧?这么冷,它一直在发抖,看起来好可怜。
她小心的伸出手,打算先摸摸它,安抚一下,等它放下心防,再措手不及地把它捞起来,带回家,明天再帮它找主人,岂料——
她错估了小猫的习性,她一把手伸到小猫面前,小猫马上弓身哈气,伸出小爪子,用力往她手背一抓,留下几道血痕,然后快速逃走。
“好痛!危险——”钟佩吟吃痛叫了一声,根本来不及管手背上的抓伤,视线马上跟随小猫移动。
小黑猫跑得很快,小小身影快速掠过斑马线。
可是现在是红灯啊!
钟佩吟心惊胆跳的看着小黑猫往前冲,车潮川流不息,她好担心,希望小黑猫够聪明,能躲过车阵。
她一颗心紧揪着,接着听到凄厉的“喵吆——”一声,她的心顿时一沉。
滂沱大雨模糊了视线,天色又暗,车流不断,她根本看不见斑马线那一头发生了什么事。
急死人了!绿灯号志一亮,她立刻快步冲上前,想看看小猫是否安好。
只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黑猫,拖着脚窜逃,凄厉的惨叫着,最后小身躯软软的倒在车道上,虚弱的呻吟。
“天哪!”她快步上前,丢掉透明伞,不在乎被雨淋湿,连忙从包包里找出手帕,按着小猫的伤口,想帮它止血。
它被撞伤了,左前脚的关节明显扭曲,看起来是断了,而且嘴巴还流出血来,似乎被撞得很严重,可能有内出血。
“没事了,没事了,我马上救你,不要怕、不要怕!”一连说了两次不要怕,其中一次是说给自己听的——不要怕,钟佩吟,你可以救它的!
她抱起小黑猫,打算送去医院,但受伤的小猫再次伸出爪子狠狠抓她,锐利的猫爪将她的羽绒大衣抓破,还动口咬她。
明白它不舒服,所以即使再痛,她也不想放弃。
“乖乖的,马上就不痛了……”出声安慰猫咪,希望它能感觉到她的善意。
叭叭!车道的绿灯亮起,躁动不安的车主对挡到路的她频按喇叭。
钟佩吟朝车主点了点头,表示道歉,连忙抱起小猫往前走,但小猫很难摆平,一直咬她的手,咬得她手背发麻,她忍不住稍微松手,小猫一得空,眼看就要往下跳——
“你不能跳啊!”她紧张的尖叫。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大手,不对,是一个拿着防水运动外套的男人,接住了那只急欲窜逃的猫。
“我抓到它了。”
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传入钟佩吟的耳中,她猛地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运动背心的男人,全身被淋得湿答答的。
背心?!现在才六度耶,他不冷吗?
这个男人人高马大,宽肩阔胸,号称一六0的她,不得不仰头看他。
像他这么高壮的男人,竟非常温柔的将受伤的小猫用外套包裹起来,好不协调的画面。
“我抓到它了。”男人又说了一次。
“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钟佩吟喜出望外,伸手从男人手中接过猫咪。“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
“这是你的猫?”男人狐疑地问。
“不是耶。”
“不是你的猫,被抓到流血还坚持要抱它?你——是笨蛋吗?先止血吧你!”男人的怒吼,在大雨中听起来反倒有点温暖。“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院吗?”
“什么?”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傻的反问。
“你不是要救它吗?”时麟没好气地吼道。这个傻愣愣的女孩,他本想毒舌酸她两句,可见她一身狼狈,两只手满是抓痕、咬痕,渗出来的血丝,顺着雨水往下落,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刚才就看见她在车道上跟只小猫奋战,经过的人都没有停下来帮她一把,他是因为看她拼了命也要救那只猫,但笨手笨脚的模样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他才转身回头帮忙的。
“啊,对,谢谢你!我知道哪里有兽医院,请跟我来。”被他这么一吼,她才想起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做什么,连忙抓着他往反方向冲。
过了一个马路,往左边走,就看见一间已经关门的动物医院。
时麟没看到医院外头有急诊铃,正想提醒她医院已经关门了,他们可能要再去别家看看,怎知就看见她从湿漉漉的包包中挖出一串钥匙,用遥控锁开启电动门。
他很难得的露出诧异的眼神。
钟佩吟等不及电动门全开,就先弯腰走进去,熟练的打开灯,脱下被雨水浸湿的外套、围巾、耳罩,接着马上着手准备动作。当电动门全开时,她便马上将他带进来。
“这里,手术室在这里。”她把他领到手术室,示意他把小猫放在诊疗台上。
再次重见天日的小黑猫,又开始凄厉惨叫,张牙舞爪。
“谁!”突地,一道沉声怒吼从二楼传来,紧接着是一串乒乒乓乓的下楼脚步声,当那人看清楚是谁后,顿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小偷咧,原来是你。钟佩吟小朋友,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下班了吗?”
“李医生,我捡到一只小猫,它前肢断了,还在吐血,可能有内出血,要马上动手术,拜托你了!”她用乞求的眼神,拜托今天留在医院值班看护住院动物的李医师帮忙。
“你喔——”李医师瞪了她一眼,碎念她老毛病不改,可还是穿上自己的白袍,做手术前的准备。他很有一套的抓住躁动的小猫,一边交代她帮小猫做X光、超音波之类的检查,终于,他发现现场还有另一个人,狐疑地问:“佩佩,他是谁?”
经李医师一提,钟佩吟这才想起来,大恩人哪!
“啊,抱歉!我都忘了,这个给你。”她立刻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不是给动物用的,你可以安心使用,先擦一下,谢谢你的帮忙……”
时麟接过毛巾,擦拭身上的雨水。看着女孩忙得团团转,对那只坏脾气的猫关爱备至,连气麻前都要轻柔地跟它说一声“要睡觉喽,醒来就没事喽”,他就忍不住……
“别只顾着猫和别人,你的手该消毒擦药,还有,去打个破伤风。”他觉得自己若不提醒,这女孩铁定不会想到自个儿手上的伤。
“对,你的手!是大战吗?快点去擦药,这里我先顶着,反正猫咪已经麻醉了,你快去擦药,光我来就好。”
“喔好,那我先去擦药。先生贵姓?啊,你的外套给小猫了,我洗好再还给你,外面好冷,我去楼上借一件外套给你,我记得院长有留外套在医院的习惯,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说完话,也不等他回应,她便一古脑地往二楼冲。
“先擦药吧你!”笨女人,自己都顾不好,还管别人咧!
“佩佩她马上就好,你先到外面坐一下,我现在要带这小家伙去拍几张X光,先不招呼你。”李医师捧着小猫,走进里头的X光室。
时麟则走出手术室,到外头等待,一边擦拭头发、身体,一边随意浏览这家装潢得很舒适、设备很齐全的兽医院,等待有人借他一件外套,否则这样天气他穿这样走出去,铁定感冒。
在这间动物医院里,他没有闻到半点动物身上特有的异味,这一点很难得,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称许,接着眼神又转向墙壁那一张张医师学历证明和资历。
这间医院有院长及三位兽医,还有一位甫从兽医系毕业不久的助理——钟佩吟。
就是那个穿着一身白,把自己打扮得像不倒翁的女孩。
“钟佩吟?”他咀嚼这个名字,看着照片中她的笑脸。“兽医系。”
那个女孩……不是叫钟佩佩吗?时麟眉头微拢,深思沉吟。
直到他看见摆在柜台上的名片,每一张医师的名片抬头,都写着这间兽医院的名字——历修动物医院。
“历修动物医院,钟佩吟。”他重复这句话的语调,意味深长。
锐利的眼神又瞪着墙上那张毫无防备的笑脸好一会儿,他便留下半湿的毛巾,转身走人。
好不容易找到外套下楼的钟佩吟,却没有看到人,正好李医师刚帮小猫照完X光走了出来,她便问道:“咦?李医师,人呢?”
“什么人?喔,你说你带回来的那位?他不是在外头等吗?佩佩,把外套搁着,先来帮我,这小家伙要马上动手术才行!”李医师说话的同时,已经把麻醉的小猫捧上手术台,载上口罩,解剖刀划过小猫柔软的肚皮,催促要她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