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将藩紧绷的表情柔和起来,伸手围住她,说不出的一股柔情在胸中激荡,声音竟变得有些喑哑:
"终于……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是啊,终于……"银舞跟着喃喃。
两个人缓缓转身面对阴黑翻腾的湖面,任湖水激溅打湿衣服。宗将藩注视湖面一会儿,回首望望四周,说:
"记得当时也是这番的情景,湖水如黑潮般汹涌翻腾不已,妳就那样乘着银光,出现在这湖畔……"
说着,他身体忽地颤动一下,慌忙转头寻望银舞,张臂紧抱住她,深怕她消失不见似。
"怎么了?"银舞轻声问。
宗将藩没回答,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些。
那湖水由湖心不断打卷推涌起来,拍落在湖岸,碎浪四溅,一串串水珠飞天四射,像煞一道道激暴的银光,凶猛地要将他们吞噬似。银光笼罩下,无形的一股威胁环伺,宗将藩甚觉不安,他怕银舞就那样消失在水光中。
银舞沉默地注视那道道银亮的水光,极忽然地问道:"你相信有来世吗?宗将?"
宗将藩怔一下,还来不及回答,银舞便喃喃接着说:
"如果有来世,如果我们还能够再相遇,我们还会记得彼此吗?我们能想起这一世的相爱恩情吗?还是就那样忘了呢?在来世,你又会在何方,和什么样的人定下鸳盟呢?"
她抬起头,眼眸写满疑窦不安。
"宗将,"她幽幽地。"如果有来世,你可千万别喝了那孟婆汤,把我给忘了……"
"不会的!"宗将藩不假思索,脱口说:"我怎么可能忘了妳!"这才是他要说、不安的;他才怕她会忘了他。"我绝不会把妳让给任何人!不管来世、再来世,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要和妳相守在一起,绝不许任何人从中作梗阻碍!"他越说越激动,口气急切专横又霸道,情绪非常地强烈。
"宗将……"
"我等了好久,才总算等到这一天,除了妳,我谁也不会要,就算再轮回几次也一样。倒是妳,要是严奇又追来,可别又对他不舍心软!"
提起严奇这名字,宗将藩充满柔情的脸庞绷紧一些。说来说去,他就是对这个不满。
银舞却被提醒,忙说:"我们赶紧离开吧!宫中一定派出大批的人马追捕我们,再不走,怕来不及。严奇倒也罢了,但严太后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什么太后!宗将藩冷哼一声,极不以为然。他原本贵为天下霸主,向来冷漠傲慢自负;严奇原为他巨子,即使江山易主,但他根本没将严氏势力放在眼里。
"快走吧!"银舞催促着。
强风忽地拔地刮起,吹得她差点跌到湖中。她狼狈地抓住宗将藩的手臂,还来不及站稳,狂浪便拍碎在她脸上,彷佛要将她倾没。
就在这时,自湖心突如卷涌出一股漩涡,如螺旋般飞快袭卷过去,回旋出诡异的深邃,湖水激溅跳射得像是裂开……
"银舞──"狂风中,忽然传荡开一声呼唤。
啊!银舞心中一紧,愕然望向宗将藩。
这声音……
"过来!"宗将藩面无表情,将银舞拉到他身后。
"银舞!"又一声呼唤。严奇单骑追来了。
他在逆风中大喊,呼声焦热急切。
他不断催打着马匹,一路狂奔到湖畔。然而,冲势太猛,几乎收势不及,直到离湖岸两三呎处,才勉强惊险地打住。饶是如此,马骑昂首嘶叫人立,不断在原处纵跳打转,严奇几乎控制不住,好几次险些被摔出到湖里。他不等坐骑平静安定下来,立即跳下马,朝银舞宗将藩两人快步奔了过去。
"银舞──"严奇紧盯着银舞,原本清亮的眼眸布满血丝,声音又热又焦哑,充满焦急。
他头戴金冠,穿著金袍,束着金带,抱上还绣有金色的飞龙,一身共主的装束。但此刻,乱风中,他衣冠凌乱,峻漠的脸布满焦切及痛苦不安。
"你想做什么?"宗将藩神色倏地一沉,上前一步,挡住严奇。
"王爷……我……"严奇语塞。在宗将藩威吓的逼视下,他满腔的焦急全哽在喉中,殷殷地望着银舞。
银舞略略上前一步,站在宗将藩身侧,轻声说:"严奇,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与照护,我真的十分感激。我不希望再带给你任何麻烦。宗将跟我已经决定离开这里──"
"不!妳不能走!不能离开我──"严奇大叫。
"严奇!"宗将藩大喝说:"你还不死心!还想纠缠到什么时候!银舞是属于我的,你别再痴心妄想!"
"不!"严奇连连摇头,扑上前,焦切急迫说:"王爷,求求您!我把江山还给您,求您将银舞──"
"住口!"宗将藩一脚踢开他,刷地拔出剑,抵住严奇的咽喉,表情阴狠冷酷,充满杀气,冷得像蛇。"你好大的胆子,严奇!当初我饶你不死,还赐你一门富贵,你居然不知感恩,竟敢得寸进尺,打银舞的主意。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凭你也配!你若敢再多说一个字,存有任何非分之想,便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住手!宗将──"银舞出声阻止。
宗将藩霍然转头,剑眉怒挑,瞪视着银舞。
"妳又要袒护他?"他垮下脸,极是不满,口不择言说:"妳就对他那么放不下?那我更不能饶了他──"提剑往严奇斩下。
"宗将!"银舞再次阻止,甚至以身挡在剑前。
"妳──"宗将藩瞪着她,表情难看极了,提着剑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气冲冲地收回长剑。对严奇哼一声说:"哼!算你走运!"
"严奇,"银舞说:"我留下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只是徒增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她转向宗将藩。"宗将,我们快走吧。"
"不!银舞──"严奇又扑上去,拉住银舞,哀求说:"求求妳别离开!我会把江山还给王爷、说服太后的!求求妳不要──"
银舞只是一劲摇头,轻轻扳开他的手。
"保重了。"她紧跟着宗将藩。
这时,随风传荡来隐隐的人马声响,很快就变得沸腾起来,如同闷雷一般,大地彷佛也震动起来。
追兵来了。
"不好!"银舞口气急了。"宫中的侍卫来了。宗将,我们快走──"
"银舞,别走──"严奇跳上前,张开双臂,挡住他们的去路,目光流露出乞怜的神色。
"你还不让开!严奇!"宗将藩怒瞪严奇。
严奇不肯,苦苦哀求:"王爷,我求求您──"
"住口!"宗将藩大喝道:"你再不让开,休怪我无情!"
"不!我不会让你们走的!"
"放肆!你别以为我不敢下手──"
追喝声逼近了。听那声音,不下有数百的人马,情势越来越急迫。
"让开!"宗将藩一把推开严奇,紧牵住银舞,往前奔开。
严奇跌摔到一旁,立刻爬起,顾不得身上的瘀痕,跌撞地追上去,再次张大双臂挡住他们的去路。
"王爷,求求您!银舞……"他死命想阻止。
银舞急声说:"严奇,请你让开吧!"
"不必再跟他啰嗦!"宗将藩怒不可抑。怒极了,神情反倒冷漠到极点,二话不说,挥剑斩向严奇。"给我滚开!"
"宗将──"银舞见状,惊慌地阻止宗将藩。
这一阻拦,使得宗将藩一剑斩偏,锐利的剑锋只划破严奇的衣袖。即便如此,严奇仍然被剑的力道逼跌到地上,宗将藩趁隙牵紧银舞从旁窜过。
然而,为时都已太晚。此刻,追杀的人马轰隆声已然迫近,正面朝他们逼来,一下子就逼近到眼前。
严奇大喜,顾不得从地上爬起,匍匐在地上,扭头呼叫说:"快!快阻止他们,别让他们走了!"不择一切手段想拦阻。
那些卫士听岩奇这么呼令,在卫兵将的带领下,立即包围向宗将藩两人,团团将他们围住。
"上王!"严太后和公主严玉堂在卫士将严龙太的护卫下随后赶到,看见严奇匍匐在地的狼狈模样,以为他发生什么事,担心地发出惊叫。
"我没事。"严奇很快爬起身,快步走到宗将藩和银舞身前。
他还来不及开口,严玉堂眼尖,瞥见他衣袖被划破一长条子,尖声叫说:"上王,您受伤了?"
这一叫引起大骚动,严太后连忙趋近欲查看他的伤势。严奇根本忙不及解释,严玉堂便自作主张,发号施令说:
"大胆贼子,竟敢杀伤上王!来啊!快将贼子和妖女拿下!"
宗将藩将银舞拉到身旁,紧紧护卫在他身后;手持着长剑,充满肃杀不可轻犯的气息。
"谁敢!"他冷冷扫了那些卫士一眼。冷眸如寒星,让人自然地颤栗。数百名卫士屏息僵立在那里,竟无人敢轻举妄动。
"你们都聋了吗?还不快点将叛贼和妖女拿下!"严玉堂气急败坏,连连下令,把原为天下共主的宗将藩指摘成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