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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可以不走吗?能不走吗?

  她心口一扯,盈盈起身,对他分析利害之处。“我若不离开,真雅王姐便会以谋逆之名讨伐你。今日她虽是简从来访,但兵马想必就驻扎在不远之处,何况她还奉王命督军,襄于州的兵权等于也教她收揽在手中了,若是真打起来,你没名分没大义,站不住脚,士兵未必肯听从你号令。”

  说得极是,她确实聪慧灵敏,着眼通透,但——

  黑玄瞪她。“你既如此聪明,难道看不出来自己一旦落入真雅手里,将会是何种下场吗?她肯定会迫使你加入她的阵营。”

  她一凛,黯然低眸。“我知道。”

  “那你以为她会如何逼你?”

  “跟她挑选的人联姻。”

  “你既然知晓,还——”他气得嗓音发颤。“你以为一句天女不婚,便能挡住她的胁迫吗?”

  “恐怕是挡不住了。”她稍顿,惨澹一笑。“若这是我的命,也只好认了。”

  “去他的命!”黑玄怒咆,眉宇沉郁地纠结。“你不信我能保住你---,你认为我能眼睁睁地坐视你嫁予旁人吗?”

  她怔住。

  “我不放你走,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他阴森地撂话。“你懂吗?谁也不能!”

  谁也不能吗?德芬怅惘地望他。若拆散他们的是天呢?是她的身份呢?‘就因为她是天女,注定了她逃不过这场王位政争,注定了他们难以相守……

  “殿下、殿下!”春天忽地喳呼地跑进来,面容惊恐。“真的挖了!真雅公主她……真的让人挖出一个农人的眼珠,血淋淋的……好、好可怕啊!”真的挖了?德芬闻言,脑海一阵晕眩。她的王姐果真说到做到,为了逼她现身,竟不惜使出此种手段。

  “丫头,你该不会是同情那些人吧?”挥手逐退春天后,黑玄捧起德芬脸蛋,强迫她直视自己。“别忘了那些人背叛了你,他们本来就该死!”

  “怎么会呢?”德芬置若罔闻,双手紧拽腰带,极度震惊。“王姐她……怎会做出那般残忍之事?”活生生地挖人双目啊!她蓦地醒神,仰望黑玄。“让我走吧,玄,让我走……”

  “不成,我不让你走!”黑玄心如刀割。为何她能轻易便决意离开?难道就没一丝不舍吗?那他算什么?

  “但那些人会因我而残废……”

  “就让他们都瞎了眼吧!他们背叛了你,本来就有罪,又有何辜?”他冷然嘶吼。“我绝不把你交出去!你以为只要自已随便跟一个人成亲就没事了吗?若是你加入真雅那派,开阳跟王后就一定会杀了你。屈从于开阳,真雅那派也不会放过你,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你不懂吗?”

  她懂的,她从未傻到以为自己能以一桩政治联姻换到全身而退,因为她身份太特殊了,她是天女,谁得到了她,便能够宣称自己得到天命,另一方要如何接受?

  肯定会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

  她懂的,可是——“你说过自己许我一个愿望,我的愿望便是你,我要你,要你留在我身边!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她听见了。

  听见他的绝望,也听见自己的渴望,他的嗓音与她的心音交织成网,将她狠狠地束缚。她好痛、好痛,心在淌血,泪自眼眶无声地逃逸。

  他想留她,她也想留,偏偏不能…“对不起。”她沙哑地低语。“对不起,玄,没能实现,你的心愿,我很抱歉。”

  黑玄惊然凛息,不愿相信自己的耳,不愿相信她那温柔绵软的樱唇竟吐出这般绝情的字句。“你跟我道歉?道歉又有何用?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说话不算话!”

  他指责。

  她咬紧牙关,强忍悲枪的硬咽。“对不起,可我……真的不能拿百姓的安危当赌注。”更不能拿他的性命当赌注,他可知被冠上逆贼的罪名,会是何种下场?

  她是护国天女,他是一方领主,他们注定不可能隐居终老,过夫唱妇随的平凡日子。

  她保不住自己,可无论如何要保住他!

  他懂吗?

  第9章(2)

  “你说自己不能拿百姓安危当赌注,难道我便能不顾你的死活吗?”黑玄抚摸她面颊,神色哀伤。“即便全城的人都死光,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德芬闭眸,泪珠纷纷碎落。如此执着的深情,她如何承担得起?

  她深呼吸,丽容凝霜,声嗓冰冽。“若是你果真这么想,那你永远得不到我,即便得到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我讨厌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的人,若是这城里的百姓有任何一个因我而死,我会……我会恨你。”

  恨?她说恨?

  黑玄惶栗,陡然松落双手。“你……如何能这样对我?”

  德芬凝聚全身所有的气力,沙哑地扬嗓。“放我走吧!玄。”

  他震撼地瞪她,半晌,忽地笑了,笑声如刀,剜割他与她的心。“说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对吗?你不认为我可以扶持你,不敢把我当成你的人,你终究是怕我的,对不对?因为我是杀父拭母的凶手……”

  “对,我怕你,所以你放了我吧!”她打断他,不忍再听他自我鞭答。够了吧?够了,她木值得他这么做。“离我远一点,愈远愈好。”

  “德芬!”“你放了我吧,我怕你,真的怕你。”更怕他因她而死。政治这噬人的漩涡,有她献祭就够了,她不能自私地将他也拉进来陪葬。

  “你……好狠。”

  她狠吗?是狠吧?出生在王家,有这般命运,怎能不学会心狠?

  “公主,又有一个人——被挖了眼睛。”春天又冲进来报告,宇字句句犹如催魂令。“听说接下来要挖的是一个孩子的眼,他才约莫七八岁而已……天啦,天啦!真雅公主何时变得这般残忍?”

  德芬也难以置信,那般坚守义理的王姐会如此对待一个年幼的孩子?但情势危急,容不得她再迟疑不决。

  “我一定得走。”她忍痛在黑玄心头划下最后一刀。

  这回,他没再阻挡她,大手一挥。“你走吧……走吧!”

  所有他爱的人,都抛下他!他的父亲、他的弟弟,还有她……早就警告过自己,不该动情的,情字太伤人,只会令人痛。

  “你走!”他别过头,转过身,不再看她。

  就这么别了吗?从今而后,不得再见吗?那他,可得好好地过啊,娶个美丽平凡的妻子,琴瑟和鸣过一生,她在遥远的彼方祝福他,天上地下。

  永远守护他——德芬凝娣他的背影,珠泪潜然而下,但她不该哭,没资格哭,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扬手,抹泪,微微一笑,毅然旋身,走向与心爱之人相背离之路——

  “吃点东西吧!”一道温煦的嗓音在耳畔相劝,德芬漠然,偏头望向轿帘微掀的窗外,眸光毫无情感地掠过沿路山川景色。

  随着骑兵队回归王宫的途中,她一直是这般不言不语,不动如山,连饮食也少进。真雅听闻春天报告,亲自坐进马车里,劝妹妹进食。

  “你不吃东西扩莫非是对我绝食抗议?吃吧,我可不想交回给父王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儿,这样天上城的百姓也会埋怨我的。”

  德芬仍是抿唇不语。

  真雅凝望她冷冽的侧颜,长久,不禁悠悠一叹。“怨恨我吗?”

  德芬一震,总算转账,与王姐四目交接。

  “怨恨我吧?”真雅再度相询。

  德芬抿唇,半晌,清淡扬嗓。“我没想到姐姐竟会以那种手段相逼,活生生地挖人双目,你不觉得太残忍吗?”

  真雅没立刻回答,低下眸,执起茶杯浅啜一口:“我只挖了他们各人一只眼。”她顿了顿。“这是我能给他们最大的慈悲了。”

  慈悲?是这样吗?但以前的真雅不会想到要如此做吧!

  思及此,德芬蓦地心神一凛。莫非王姐身边己经有了不畏于走邪道之人?

  脑海浮现一个浪人身影,纵然她近日魂不守舍,仍是注意到王姐身边多了个不寻常的人物,那人实在太过抢眼,无法忽视。

  “那个浪人是谁?”她忍不住问。

  “你说无名?”

  “无名?”这是那人的名字?

  “他说自己不是个会在青史留名的人物,所以无名。”真雅淡淡一笑,看出德芬心中的疑问。“他很特别。”

  看来是如此。

  德芬正想细问王姐与无名浪人相识的缘由,真雅却抢先递过一张纸。“上头的人,你选一个吧。”

  德芬接过纸张,随意浏览,都是些家世底厚的青年才俊——是王姐给她的联姻人选吧?她早料到必会如此,但……

  她倏然定神,望向一个熟悉的人名——兵部令之子,曹承熙。

  怎么会有他?“曹承熙……不是姐姐的心腹吗?”

  “是又如何?”

  “他肯答应与我成婚?”

  “为何不肯?”真雅不解。

  是真不明白抑或装傻?德芬肇眉。

  曹承熙素来恋慕王姐,或许不曾宣诸于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自诏王姐的护卫,可不单单出自于对主上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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