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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领及一群兵士听德芬大放厥词,都是暗暗心惊,猜想这小子不仅会死,而且恐怕会死状极惨,就连州牧大人都不敢再领主大人面前乱说话,何况一介草民?

  一干知情人等脸色相当难看,倒是遭受指责的当事人面无表情,教人猜不透思绪。

  德芬无视众人惊恐的神情,继续说道:“领主大人,据小的所知,这些农民是由于牛疫肆虐,农产歉收,却仍须缴纳重税,生活困顿艰难,才会不得已前来陈情抗议的,其情可闵,大人又何必非治以重罪?”

  黑玄俊唇一勾,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领主大人的是非,小的不敢论断,不过在这件事的处置之上,确有可议之处。”

  这不就是在论断吗?

  众人在心中频频哀号,这小子一个人不知死活不打紧,可别因此惹恼领主大人,让所有人陪他送命。谁都不晓得这个翻脸无情的阎罗王震怒起来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啊!

  “大人。”统领见情势不妙,机灵的走上前,主动请缨。“这小子胡言乱语,胆大妄为,小的替您把他杀了!”说着,拔刀出鞘。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黑玄冷斥。“收刀!”

  “是、是。”统领马屁拍在马腿上,又尴尬又紧张,急急收刀,一张脸皱的像苦瓜。

  黑玄负手闲步,来到德芬面前,她亭亭玉立,鬓发散乱,容颜蒙尘,不过仍看得出是一张好看的脸蛋,肌肤异常白皙娇嫩。

  清风拂过,卷起她衣袖翻扬,他心念一动,脑海突的浮现一道纤纤姿影。多年以前,曾经也有个人如她这般飘然挺立,如御风的仙子,不卑不亢的迎向未知的命运……

  他定定神,淡声问道:“你——是丫头吧?”

  德芬愣住,一旁的春天慌得倒抽一口气,其他人则是好奇的睁大眼,细细打量。

  “为何改扮男装来到这偏远的襄于州,是逃家了吗?丫头。”

  他口口声声丫头,唤得德芬心慌意乱,也有点不是滋味,他那口气分明是瞧不起的意思,她是女儿身又如何?

  “丫头,我在问你话。”

  她郁然凝眸,与他四目交接。他认不出她吗?虽说女大十八变,她的五官跟身长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但她本以为他见到她,会感到几分熟悉。

  莫非这六年来,只有她念着他,他却从未想起她?

  德芬咬了咬唇。“我……小的确实是女儿身,是经过家父同意,出门游历,增广见闻。”

  真的是女人?

  众兵士都大为惊奇,就是一干农民也吃惊不已,没想到这位勇敢出声为他们求饶的义士竟然是个丫头。

  “叫什么名字?”黑玄问。

  “呃。”德芬眨眨眼,该用什么假名好呢?这里是襄于州,她就姓于吧。“小的于……分。”

  于芬吗?黑玄咀嚼这个名字,若有所思的凝视她,半晌,他转头嘱咐统领。

  “将这些暴民关入大牢。”

  “嘎?”统领一怔,领主大人不拿这些人的命了吗?“可是……”

  “对我的命令有疑问吗?”黑玄眯眼。

  “没、没!”怎敢有疑问?又不是不想活了。“属下遵命,来人啊,把这些人押进大牢!”不对,想了想,还是有疑问。“那大人,这女的怎么处置?”

  黑玄不答,径自转向德芬,上下打量她,仿佛掂量货物斤两般的傲慢眼神,令德芬颇感懊恼。

  “丫头,你跟我来。”

  “到底叫我家公——小姐去说什么呢?”

  黑玄一声令下,几名兵士簇拥着德芬与春天进城,一路领进位于城内幽静之处的领主府,到了府内,春天被留在外厅,只有德芬被请至内室。

  春天坐立不安,忍不住为主子的安危担忧,一个穿着深色劲装的男子陪她一起在大厅等待,却是自顾自的站在一旁,对她理都不理。

  “喂,你这人,倒是说句话啊!”

  男子沉默不语。

  “你是谁?”他愈是像个闷葫芦,春天愈想从他紧闭的嘴里撬出话来。

  男子迅速扫了她一眼。

  “我问你是谁,你快说啊!”她有点恼火了。

  男子皱眉,被她尖锐的嗓音吵得不耐烦。“严冬。”

  “严冬?这是你的名字吗?”春天打量他冷漠的外表。怪不得如此沉默寡言,果真冷得可以。“看你身上穿的不像宫服,你不是州牧官衙的人吧?是领主大人的随从吗?”

  “是。”他简短地回应。

  “是,是什么意思?你是领主大人的随从?”

  “是。”

  真是够省话了!春天翻白眼。“好吧,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春天……”她顿了顿,忽地觉得两人的名字刚巧呼应,怪不得初次见面便如此话不投机。她不屑地撇撇嘴。“总之呢,我是我家小姐的待女,你也是你家主人的随从,我们阶级算是一样,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借问一下,你们领主大人到底把我家小姐领到哪儿去了?”

  严冬冷冷横她一眼。“你的地位不能跟我相提并论。”

  什么不能?开玩笑!她可是堂堂公主的贴身宫女耶,她的主子身份可比他主子高多了,真要讲阶级还不知谁高于谁,哼。

  “严冬严‘大人’!”她刻意讽刺地强调。“我并不想跟你争论我们俩的地位高低,只想知道我家小姐现下人在何处,你们领主大人不会对她怎样吧?”

  一片静寂。

  “你就不能吭个声吗?”

  “……”

  “去!”春天气呼呼,却是无可奈何。

  同样感到气恼的还有身在内室的德芬。若说春天遇到个闷葫芦,那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也郭不言不语的稻草人。都过了一盏茶的时分了,他还是一声不响,静静地喝他的茶、看他的书。

  “大人。”她试看扬声唤。

  他不理会。

  “大人!”她提高声调。

  他这才搁下茶杯,合上书卷。“你想到了吗?”

  “想到什么?”德芬怔愣。

  他挑眉。“不是己经想到解决之道,才开口唤我的吗?”

  解决什么?德芬茫然。

  “看样子你还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他讥诮一晒,凝定她的目光咄咄逼人。“你当着那些暴民与士兵的面,公然挑战我的权威、质疑我的命令,你认为哪样发下话后,自己跟侍女还能安然脱身吗?”

  “你的意思是——”

  “你没有任何为自己所为辩护的言词吗?你打算如何脱罪?”

  德芬语窒,眨眨清亮的眼,片刻,清脆地落话。“我……小的不认为自己有罪。”

  “喔?”黑玄闻言,也不生气,眉宇毫无动静。

  他愈是冷静从容,愈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也愈令人感到胆寒,德芬心跳微乱,藏在桌下的玉手悄悄掐握了握。

  她深呼吸,凝聚勇气。“小的何罪之有?小的并非有意挑衅大人的权威,相反地,是为大人着想。”

  “为我着想?。”

  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统治者应以民为重,体恤百姓,首先要使人民能够安居乐业,才谈得上稳定社稷国家。像领主大人这样,因为百姓困苦不能纳税,便治他们重罪,百姓不能服气,民心思乱,国家的根基又怎能不动摇?”

  “所以,是我的错了?”

  “小的说过,我不敢论及大人您的对错、只是希望您能以德服人,以真心驯养您的百姓,令他们也以真心回报;对您服从效忠。”

  “你说“真心”?”他似乎觉得可笑。“跟那些无知的草民讲真心?”

  可笑吗?她微拢翠眉。“即便他们不识几个大字,也并非全然无知,忠孝节义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是吗?”

  他很不以为然?德芬咬了咬牙。“何况令那些黎民百姓困苦,起而反抗,说来领主大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我有责任?”他挑高半边眉。

  “是。据我听知,襄于州一直以来土壤贫瘠、物产不丰,数百年来皆是如此,您身为领主,却无视领地穷困的问题,不思变革,不图改善,不是一个统治者所为。”

  “所以你要治我的罪了?”

  德芬神智一凛,心跳乍停,他生气了吗?这话是在讽刺她吧?

  她扬起眸,小心翼翼地望向他,他端起茶杯,气定神闲地啜饮,脸上依然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不觉窘迫。“大人您是……说笑的吧?小的怎有能耐治您的罪?”

  他轻哼。“看你说话头头是道,大义凛然,我差点以为你要命人将我推出去午门斩首了。”

  这是在挪榆她吗?是吧?

  德芬忐忑不安。“小的••…逾越了。”

  她怎么忘了?她如今只是一介平民,可不是公主,不该这般放肆地说话。

  “你有何提议?”他无祝她的困窘,闲闲淡问。

  她一愣。提议?

  “说了半天,难道你不是对我有所建言吗,该如何变革与改善我的领地,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怎么搞的?他把她当成策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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