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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芬大惑不解,又不禁有几分恼怒。“襄于州难道不是大人您的领地吗?”

  “什么意思?”

  “是您的领地,怎么反过来问我解决之道呢?”这土地的主人又不是她。

  黑玄注视她,也不知是否看穿她的思绪,唇角一挑,似笑非笑。“虽是个丫头,倒拥有一副伶牙俐齿。”

  她实在很不喜欢他这种口气,似乎带着轻蔑。“大人瞧不起女人吗?”

  他微扯唇,不答反问。“你不是想救那些暴民吗?”

  “啊?”她怔了怔。

  “不想救吗?”

  “当然想。”

  “既然想救人,光出一张嘴说大话行吗?也得有点实际行为吧。”

  “大人的意思是?”

  “若是你有办法解决农粮不足的问题,使他们往后能定期纳税,我可以网开一面,赦免他们此次暴动之罪,也可免了今年的税赋。”他话说得好像很大方。

  但——

  ‘要我解决农产不是的问题?”

  “办不到吗?”

  德芬银牙一咬,大胆迎视他挑衅的眼神,坚定地撂下话。“请大人让我一试!”

  听闻她自告奋勇,黑玄星眸倏亮,墨瞳如黑玉般闪耀迷人,德芬芳心一紧,霎时有种错觉,仿佛他早料到她会如此反应,也乐得在一旁看好戏。

  她是否……中计了?

  第3章(2)

  “公主,您疯了吗?”

  得知德芬打算在金穗花城住下来,帮助农民们解决粮荒的问题,春天深深觉得主子的脑子恐怕是坏了。

  “您是公主,是金枝玉叶之身,别说指导百姓农事了,就连五谷杂粮哪样是哪样,您都分不清啊!怎么解律粮荒?而且话说回来,这里产不产粮,干我们啥事啊?您说是来这里见恩人的,既然见到了,怎么又不向他坦承自己的身份呢?”

  “能坦承吗?”德芬苦笑。“你不是也说过,黑玄若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反而会把我送交王后。他那人……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在未弄清底细前,我不想曝光身份。”

  “这倒说的是,我们是得谨慎点。”春天很同意。“他可是杀父就母、违逆人伦的好恶之徒,不可不防。”

  “那件事只是民间传言,未必是真的。”德芬忍不住为他辩解。

  “您不会还想替那坏蛋说话吧?”春天忧心忡忡。“您可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你放心吧,他没对我花言巧语。”只有冷言冷语。德芬自嘲地寻思。

  “不过殿下,难道你真的打算在这里住下来吗?”

  “是。我已经跟他达成协议,他任命我为“开农师”,给我一年时间指导农事,若是一年之后,一事无成,那就……”

  “那就如何?”

  不但那些作乱的农民难逃刑责,也会治她藐视领主之罪。德芬在心里附注。这话她不敢跟最爱大惊小怪的侍女说,免得春天承受不住。

  但光是如此,春天己几近崩溃。“说到底,殿下为何要没事找事,接下什么开农师的职务啊?您可是堂堂护国天女,何必如此自降身份呢?而且您对农事又一窍不通!”

  “不是全然不懂的。”德芬安抚地拍拍春天的手。“我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春天诧异。

  德芬微微一笑,水眸幽幽漫笼深思的迷雾。“当年我曾许过他一个愿望,这六年来,我一直思索着该怎么还他。”

  “当这劳什子开农师,就是您还他恩情的方法吗?”

  “算是吧。”

  “可是该如何做?”

  “那位姑娘办不到吧?”

  得知黑玄任命一个姑娘家担任开农师,州牧徐良好生惊愕,实在不明白这位喜怒无常的年轻领主葫芦里卖什么药。

  对于徐良的疑问,黑玄并无解答的意思,漫不经心地把玩酒杯。“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是,已经当着城主跟众百姓的面授予于芬姑娘官职了,也把那些暴动的农民都给放了,免了他们今年的税赋,命他们一切听从开农师的指示,将功赎罪。”

  “那丫头呢?”

  “本想在城里赐下一间官舍供她居住的,可她说既然要指导农事,就该跟农民们住在一起,所以就在城郊整理了一间旧农舍给她。”

  “她要住农舍?”对这个决定,黑玄颇感意外。

  “是,她是这么说的。”

  黑玄嘲讽地牵唇。“住得了吗?”

  “老实说我也很怀疑。”徐良有同感。“那位姑娘一看就知是来自王都富家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要她住简陋的农舍,顶着烈日下田,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但这开农师的职位,可是她主动争取的。”黑玄淡淡一句。

  “是她自己说要的吗?”徐良更惊讶了。“一个姑娘家,怎么会……”

  “有趣吧?”

  有趣?

  “她是相信真心与义理之人,我倒想看看,当她发现真心是狗屁,义理不值一个钱时,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所以领主大人是在捉弄那位姑娘吗?

  徐良错愕,双眸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瞧着黑玄。是他看错了吗?还是这位平素阴阳怪气的领主眼里果真闪烁着笑意?

  冷酷无情的阎罗-——笑了?

  他不敢相信,一定是最近忙于政事太劳累,眼花看错了。徐良摇摇头,悄悄揉了揉眼。

  “你退下吧,徐州牧。”黑玄下逐客令。

  徐良凛神,忙忙停下揉眼的动作。“是,大人。”

  恭谨地行礼过后,他转身离去,正巧与严冬错身而过,听见黑玄吩咐严冬。

  “派两个可靠的人暗中跟着那丫头,随时向我报告她的一举一动。”

  徐良听了,愣了愣。

  这意思算是监视她,还是保护她?

  他不解,但无论哪一种,他明白那位行事奇特的姑娘己引起了这个冷血领主的兴趣。

  日正当中,烈阳灼灼。

  春天戴着一顶斗笠,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风,热得汗流浃背,想宽了衣衫,一方面顾忌有违礼仪,另一方面又怕烈日晒伤了白嫩的肌肤。

  虽说她只是个身份低贱的侍女,但也是个女人家啊!怎好像寻常农妇那样晒得乌漆抹黑?

  但只有她一个人晒还不打紧,教她惊恐的,是她服侍的这位娇滴滴的主子比她晒得还厉害、还坚决,她又心疼又担忧,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不,小姐,行了吧?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再等等,我还得再研究研究这里的土壤。”

  什么?还要再研究?春天快晕倒。她们主仆俩天刚蒙蒙亮就出门,在当地几名老农的带领下巡递城郊农地,每到一处,德芬便会细细察看土壤水质,甚至跟那些老头子讨论起农具的优劣之处,什么推镰、缕锄,听得她糊里糊涂。

  春天真是甘拜下风了,原本以为这位娇生惯养的公主肯定五谷不分,对农事一窍不通,不料她还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连那些原本对她带着深切怀疑的老农也改换一副脸色;略带几分敬意。

  “你们听说过‘区田法’吗?”德芬检查过土壤,扬声问老农。

  “什么区田法?”

  “深翻作区德中施肥、等距点播、及时灌溉,很耗费人力,但在缺乏铁犁牛耕的时候,不失为一个暂时救济的良方”。

  什么跟什么?老农们面面相觑,纵然他们个个从事耕种数十年,也没听过这个方法。

  “我们就姑且试试这个方法吧!”德芬低语,深思地注视面前一片干裂的田地。“还有,这里的土壤太贫痔了,不只得加强施肥,怕还得想办法造‘砂田’,在耕后施肥,分层铺上砂石,如此既可保温、保水,还能压盐、只是这也需要大量劳力配合……”她顿了顿,望向老农们。“你们怕劳动吃苦吗?”

  “怎么会怕?”老农们苦笑、“有什么劳动比没饭吃更苦?”

  “说得是。”德芬微笑。“那我们就一道来试试看吧。”

  “多谢于姑娘!”老农们纷纷道谢。

  “小姐,行了吧?可以定了吗?”春天在一旁催促。

  德芬默然不语。

  春天见主子不理会自己,脸蛋揪成苦瓜。“我真的不行了,这烈日当头的,晒得我头晕脑胀啊!天啦!”说来她们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要来自讨这种苦吃?她快哭了。

  “好啦,知道了。”德芬听出她语带哭调,不禁好笑,其实她自己也颇感头晕目眩,“我们走吧。”

  “她提出了‘区田法’吗?”

  听闻严冬的报告,黑玄兴味地挑起一边眉峰。

  “是,她不仅亲身去观察田地土壤,还将耕、耙、耪、压、锄等等耕种的法则画成图,方便那些不识字的农民们阅读记诵。”

  “画图吗?”黑玄揉着下领沉吟,愈听愈有兴致了。“这些都是她从书上学来的吧?’“是。据李、张两位开农师所言,于姑娘想必是熟读了《齐民要术》、《泛胜之书》等中原着名的农书。”

  “就算熟读了农书,纸上谈兵实乃兵家大忌。”

  “是,所以两位开农师都不看好于姑娘能够顺利解决实际遭遇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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