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不是自愿的?”他不答反问。看她方才那些举动和此刻激动的反应,他没猜错,她应该是第一次相亲,并且是被硬拖来的。
“我……”春多瑷打住话。怪了,奶奶明明不在旁边,但怎么感觉她的锐利目光仿佛又从远处射来?“其实也不是说不自愿,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也是啊,哪有前一天宣布,隔天就来相亲的?害她不但没心理准备,还连买新衣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将就穿上奶奶买的大红喜庆蜡烛装。
“多瑷小姐有计划过几岁结婚吗?”温少仁直截了当的问。
“结婚?”春多瑷一脸茫然。她长这么大,一直到昨天奶奶宣布要拉她来相亲为止,她都没想过嫁人这件事。“我还在考虑中。”
若奶奶还在旁边,定会替她回答“多瑷从十八岁开始,就已经做好嫁人的准备”这种谎话吧?
温少仁表情饶富兴味,瞅着很明显极力维持“不说真话,不说假话”原则的她,发觉自己莫名喜欢和她聊天。
若以相亲的角度来看,她是个不及格的相亲对象!因为她尚未有踏入婚姻的想法。
他之所以愿意相亲,是因为来相亲的女子,泰半都抱着以结婚为前提的态度和来电的相亲者交往,符合他的需求。
他工作繁忙,空闲时间不多,自然不想和只谈恋爱不结婚的女人瞎耗,相亲是过滤掉那些抱持单身主义女性的好方法,所以母亲一开始提议要帮他安排相亲,他并未反对。
只可惜这女人很明显并非如此,并且极有可能让他瞎耗时间。
年关将近,想微整形过新年的人爆增,由他执刀的美容手术从昨天开始已经排到深夜,他会答应这场相亲,并且以“最急件”安排见面,完全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但坐了超过十分钟,已超乎他自己预期的久,尤其他很确定她的心还不定。
通常,他不会和还没确定要不要结婚的女人多耗一秒钟的,即使对方长得再漂亮、家世好,同样都会被他在第一时间严判出局,但他居然没这样对她?
她不漂亮,以一个整形医生的角度来看,她整张脸都必须动刀--眼睛不够大、双眼皮不够深、鼻子不够挺、嘴唇不够饱满性感、下巴不够尖、脸颊略瘦,打个玻尿酸丰颊会更完美……
她不美,可五官组合却令人看了颇舒服,如果愿意擦掉唇上太鲜艳的口红会更好。
第2章(2)
“多瑷小姐打算一直在道馆工作?”他直视和她肤色很不搭的口红,合理推测那口红是向她奶奶借用的。
春多瑷点点头,“当然,道馆是我的家。”
察觉他犀利目光一直对着她的唇,她被瞅得很不自在,下意识拿纸巾擦掉唇上口红。
都是奶奶啦,她就说不要擦口红,奶奶却坚持相亲要擦口红才有礼貌,不理她的抗议,径自在她唇上涂上最喜欢的大红色唇膏,害她现在糗毙了。
“婚后也想在道馆工作?”温少仁的心情突然变得愉悦,不纯粹因为她擦掉口红,而是她竟然读得懂他的心思。不,应该是说,他第一次能松懈心防,让女人看出他的想法。
他是个整形医生,想整形的人有九成都是女人,她们认为自己很不完美,也有许多心灵上多半有某种缺陷。照理说,他应该见猎心喜,对她们认为自己的不完美之处狠狠批评一番,再建议她们大整修狠捞一笔,但他却不喜如此。
他虽不到视病如亲,可该有的医德还是会坚持住,毕竟会想整形的人心灵是脆弱的,狠踩其痛处也是不道德的,所以通常他会不卑不亢,以平和口吻建议求诊的客人可以做哪些调整,而不会让她们感觉出他有一丁点嫌弃她们的外貌。
因此长期下来,变得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懂他在想什么,反正在他眼中,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女病患。
他很讶异自己在面对她时,心情一点都不坏,甚至无比轻松,很想讲真话。若此刻她问他对她外貌的评价,他会老实告知,一点都不隐瞒。
他黑眸含笑,想着或许是她的“真”感染了他,勾引出他心底暗藏许久的纯真,他不得不承认,让他整个心态年轻了十岁,仿佛回到学生时代那般单纯。
“这个嘛……”春多瑷推推眼镜,迟疑了下点点头,“虽然我爸说过道馆以后要让我大师兄接管,但再怎么说,我是春家的女儿,还是很希望能一直在道馆教小朋友练空手道。”
“所以你是空手道教练?”他挑眉一笑。
“对啊,我是……”看到他套出她话得逞的笑容,她脸一白,仿佛已预见自己跪在春家庭院里,而黑毛趴在她身旁睡死的情景……
完了,奶奶一不在,她什么谎都不会说了。
“改天有机会,我们来切磋一下。”
“蛤?”
就在她一脸纳闷之际,他身上传来“哔”的一声响。
“很抱歉,我工作时间到了,必须先走。”温少仁起身,主动伸手,“多瑷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会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你请慢用。”
春多瑷反射性的和他握手,他握手的力道刚强却未让她感到痛,反倒有种刚中带柔的触觉,传来一股温热的暖流……
“再见。”他和她道别时,秘书正好带春奶奶回来,时间掌控得一秒不差。
和春奶奶道歉先告退后,温少仁便与秘书一同离去。
“医生,再见。”春多瑷举起方才被他握暖的手,倚在胸前小小地挥动,唇边有抹掩不住的羞怯笑容。
春李绸见状大喜,“多瑷,你们谈得很高兴吧?”她从没看她家多瑷笑得这么腼腆过,八成中爱神的箭了。“你没有告诉他,你是空手道教练的事吧?”
奶奶的问话,把她的神魂从温少仁身上拉了回来。
“那个,奶奶,他、他说很高兴认识我,还说会期待下一次的见面……”她心中忧喜参半,喜的是他说期待再见面,忧的是黑毛大概已经等在家门口,迎接她一起去罚跪。
“春多瑷,你没有告诉他,你是教练的事吧?”不直接回答还扯开话题,有鬼!
“奶奶,这个牛排看起来很好吃。你坐,我们难得上西餐厅,一定要好好品尝……”
“春、多、瑷!”
两道利光直射,春多瑷吓得只差没俯首跪地。
“奶奶,对不起,我、我跟他说了。”
春多瑷仰首望天,今晚的月色很美,的确适合赏月--但她若能够舒适的坐在椅子上,再泡上一壶茶会更完美。
低首斜睨一旁睡得发出呼噜声、流几滴口水,偶尔还牵动嘴角的黑毛,她更觉哀怨了。这狗小子,该不会是梦到和阿庆叔家的小花狗约会的情景吧?
唉!
动了动跪到发麻的膝盖,看父亲和奶奶房里的灯都灭了,想必他们都已入睡。
春多瑷噘着嘴、看着表,十一点半,她的酷刑还有半小时才会结束。
奶奶今天算是大发慈悲了,很有人性的让她吃完晚餐,等道馆所有学生全走了才让她跪在庭院反省。
虽然她一直强调温医生有说“期待下次和她见面”这句话,但奶奶始终认为那只是温医生看在梅花阿姨面子上,没当面拒绝她的客套话。
而且奶奶还宽宏大量给她一次机会,说只要温医生今晚有打电话来约下一次见面,他什么时候打来,她就什么时候马上起身,只是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半,她也不指望了,反正十二点一到,酷刑时间结束,她照样可以去睡觉。
睡到爽翻天的黑毛不知第几次咧嘴,让她看了真是好气又好笑,它陪她不到十分钟就开始睡了,今天不知在外头玩得多疯,累成这样……
叹了口气垂下头,想到今天的相亲,她不知为何有种忽喜忽忧的感觉。
一想到温医生,她的嘴角就和睡翻的黑毛一样不自觉上扬,他又高又帅又有钱,依她看别说“三高”,“五高”都有吧?
而他大手那温热厚实的触感仍留存在心中,两手交握仿佛是前一分钟才发生的事。
右掌贴上左掌心,她盯着自己的手吃吃笑着,不一会,笑容隐没,奶奶泼冷水的声音又在耳畔盘旋--
“期待和你下次见面?你和他聊不到半钟头他就急着离开,当下都不聊了,还下次?”
奶奶说的也有道理,他也许真的只是说客套话,害她还很期待和他再见面。
横竖奶奶就是认为,是她的空手道教练身份把他吓跑,不过仔细一想,他的确是在确认她的工作后没多久,就声称自己工作时间到了,起身离开。
难道看来英明睿智如他,也和一般庸俗男人一样,不容许老婆拳脚功夫比自己厉害?所以说……他真的是吓到迫不及待想离开?
唉,想她春多瑷活到二十六岁难得遇到心动的男人,怎知却因太诚实错失和人家交往的机会,真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