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不凡搔搔头,“好像是什么‘青儿’之类的,不大确定。”
“你果然听得不清楚,”张小姐看着袁不凡,认真道:“我不叫‘青儿’,是‘馨儿’,我的名字是‘宁馨’,安宁的宁,温馨的馨,这一路上你都要好好记得我的名字。”
“我知道了。”袁不凡点头,随即笑道:“你爹一定很想生儿子。”
“为什么?”
“‘喜得宁馨’是祝贺人生男孩的用语,‘宁馨’指的就是俊秀美好的男孩。”
“是这样吗?可是我宁可做爹的小馨儿,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我随口说说,你别在意。”眼看宁馨露出黯然之色,袁不凡连忙劝慰,却不禁奇怪——这时的她仿佛变了个人,或许是名字勾起她的旧情吧!她对张老爷的态度也不那么尖锐了。
两人继续往前行,不过到客栈用餐时,袁不凡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他发现客栈里所有人,不管是掌柜、小二,还是用餐的客人,都以奇怪的眼光打量他们——有的是暧昧、有的是爱慕。
暧昧的眼光来自男人,他懒得管;爱慕的眼光来自女人,但爱慕的对象却不是他。
她们偷瞄、偷看的是他身旁改了男装的宁馨。
没错,穿了男装的宁馨是很俊俏,那遮掩不住的三分脂粉味反而使唤她更像个十足十的美男子;她还真是人如其名,袁不凡不禁这么想。
他不得不承认身穿女装的她,其实一样动人。
是他太迟钝,还是她太凶?袁不凡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货”竟是一个大美人。
一定是他的职业道德太崇高,使他在面对美人时也不作他想,袁不凡这么一想,不禁佩服起自己来了。
不过现在既然他已注意到他的“货”,是否也表示他的职业道德在下降中?不行!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这餐饭从点菜开始,他就连看都不看宁馨一眼。
宁馨问了他几次要点什么菜,他都说“你做主”,宁馨一来觉得奇怪,二来觉得无趣,便任性点菜——什么贵就点什么,倒楣的自然是如春堡那姓秦的。
袁不凡低头扒饭,不管来的是什么菜,他照单全收。
宁馨不知袁不凡为何态度变得如此冷淡,一时委屈之意涌上心头,开始饮酒;而空腹喝酒最易醉,等袁不凡发现时,她已有微醺之意。
“喂!你怎么啦!”袁不凡很吃惊,“你喝醉了吗?”
“没有,我没醉。”宁馨照例说出“死不认醉”的人最常说的两句台词。
“你没醉?那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宁馨斜眼看他,“你啊!就是樊大胡子咯!”
还好,她还记得他的化名,表示她没真醉,袁不凡这才松了一口气。
宁馨却突然道:“你,我当然认得,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都认得;你就是那个最喜欢信口开河、用完就丢、玩弄感情,对人忽冷忽热的。”
袁不凡忙把宁馨的嘴巴捂住,可已来不及,周围立刻投来一道道责难眼光——
“我这兄弟喝醉了。”袁不凡陪笑。
“当然是喝醉了,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嘛!”路人甲男恨恨的说。
“她在胡说,大家千万别当真。”袁不凡开始往宁馨的方向慢慢移动,此时她已趴在桌上。
“那你说你对他是真心的吗?”路人乙女忿忿不平道,这么俊俏的公子竟遇上一个其貌不扬的爱情骗子,真是岂有此理!
“……”
“你说不出来了对不对?”路人丙女帮腔。
“不是,大家都误会了。”袁不凡扶起宁馨。
“你想杀人灭口吗?”路人丁男一副侠士装扮,立刻起身拔刀相助。
“大家冷静一点。”袁不凡悄悄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
“想溜?放下这位公子再走!”路人戊男拉开架式。
“大家一起上,别让爱情骗子溜了!”众人团团围上,眼看将是混战局面……
他真是有理说不清!袁不凡急忙将宁馨负在肩上,跳上马车逃之夭夭!
“哈哈哈哈……”宁馨在车上笑得眼泪都快流成一条小河了。
“你果然是装的!”袁不凡气得咬牙切齿。
“谁教你不理人家?”宁馨抹抹眼泪,“而且比起你编派我的那些,这不过是小意思。”
“我编派你什么?”
“私奔、未婚怀孕、半死不活外加浪女一名,我只让你当了一会儿的负心汉,算是便宜你了。”
“还是个有断袖之癖的负心汉。”袁不凡没好气道。
“断袖不断袖并不重要,真爱才是无敌,想我堂堂千金小姐都肯跟你一个下人私奔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张小姐!”
“叫我宁馨!”
“宁贤弟,”袁不凡尽量表现得诚恳,“你想想那时我若不编出那番话,我们怎能到徐府借住?”
“那你刚刚干嘛不理人家?”
“没有啊!”袁不凡否认。
“有,你故意不看我。”
“我没有。”
“明明就有。”
“你想太多了。”
宁馨又上了前座,“那你现在看着我跟我说话。”
“干嘛这么刻意?”
“你不看我,就是心里有鬼。”
“有什么鬼?我忙着驾车,你别胡搅,等会儿万一车子翻了就别怪我。”
“我看你八成是对我动心了,可是……”宁馨哭丧着脸,“竟然是在我扮成男人的时候!”
“你……”袁不凡话还没说完,马就立了起来,马车颠簸了一下,差点翻覆。
“你故意……”宁馨话还没说完就住了嘴,因为她马上得知袁不凡紧急刹车的原因。
马车前方地上,躺了一位姑娘!
“奴家姓刘,小名碧儿,是襄州人氏。”在车厢中,刘碧儿向宁馨道明缘由。
孤男寡女共处在狭小的车厢中实在不妥,但宁馨那张俊俏的脸蛋似乎是行遍天下的通行证,连男女之分都可消融。
刘碧儿宁可小心翼翼的挨着宁公子坐在车厢里,也不愿跟樊大胡子一起坐在前座欣赏风景。
就差这么多吗?袁不凡不服气的想,要不是这把大胡子,他也是个潇洒少年郎哩!
“奴家自幼被卖到衡州做丫头,好不容易存够钱,赎了身,可以回家,可是路途遥远,途中又遇到坏人,差点就……”说着流下泪来。
宁馨替她抹抹眼泪,“还好留住了性命,从现在起你就跟着我们,还好襄州也不远了,我们负责送你回家。”
“宁贤弟!”袁不凡在前座叫唤。
“什么事?”
“麻烦你到前面来一下。”
“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刘姑娘不是外人。”
“宁贤弟,”袁不凡有点火大,“还是麻烦你到前座来,大哥有话跟你说。”
“真麻烦,这么大了还黏人,”宁馨交代,“刘姑娘稍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宁公子。”刘碧儿柔顺的点头,含情脉脉的看着宁馨。
“大哥,什么事?”宁馨粗声粗气道。
“小声一点。”袁不凡压低声音,“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就随便做决定?”
“什么决定?”
“那个姑娘啊!你怎能承诺她要送她回家?”
“我们下一站不就是去襄州,顺水人情也不做吗?”
“这不是顺不顺的问题,你清楚她的来历吗?”
“刘碧儿,襄州人氏,从衡州来,回襄州去,够清楚了吧?”
“那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你怎知她不是在骗你?”
“她干嘛骗我?”
“人心险恶,不可不防。”
宁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八成是你自己骗人骗多了,所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是小人?”袁不凡愕然。
“早知道你不是侠士,但连‘顺便’救救弱小这种事也不肯做,那不是……哦!对,我忘了,你是个生意人,没好处的事你不会做。”回身往车厢里拿出账簿翻开,执笔在手,“你说吧!这次的‘举手之劳’要秦老头付出多少代价?”
袁不凡气道:“不是钱的问题!”
宁馨不管,径自在簿上记下“白银一万两”。“够不够?觉得不够尽管说,我只要顺手再添一笔,一万马上成倍数成长。”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袁不凡很火大。
“我不是正在回你话吗?”宁馨一副“你问得好奇怪”的表情。
“如果你有在听,现在就该请那位姑娘下车,告诉她我们有自己的事,无法送她回家,但我们可以接济她些银子,让她另外雇车。”
“如果她遇上坏人怎么办?”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
“是你说的‘人心险恶,不可不防’。”
“这……”袁不凡觉得很头痛,“这怎能一概而论?”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敌人等着对付他们啊!
“我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宁馨噘嘴,“而且碧儿妹妹扭伤了脚,你教她怎么去雇车?”
“大不了到下个城镇,我去帮她雇车,再看着她离开,行吗?”
“我觉得还不大妥当。”宁馨犹豫不决。
第3章(2)
“宁贤弟,”袁不凡突然握住宁馨的手腕,“如果你再这样滥施同情心,我宁可不要这辆车,现在就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