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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格快进屋里去,免得着凉了。”婢女搀扶着她的手肘说。

  毓龄没有移动脚步,还是一直盯着纳尔图,想着这个男人看起来这么年轻,而且身强体壮的,总不会是病死的。

  纳尔图方才在与妻子面对面之后,已经做好被她奚落嘲弄的心理准备,这会儿却见她眼神流露出茫然不解,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表情。

  “……”他轻启嘴唇,不过又闭上了。

  想到他与琳宁格格虽然是夫妻,还有一个儿子,但彼此之间毫无感情,甚至充满不信任,所以决定等她开口。

  “你……呃……”毓龄不知道该怎么问。

  这个男人和她在“阴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这里?

  幽黑的目光狐疑地觑着妻子,却见毓龄有些畏冷的瑟缩一下,纳尔图便将视线移到婢女身上。“先带你们格格回房。”

  两名婢女一左一右,很快地将主子搀进寝房。

  站在门外的纳尔图犹豫一下,想到身为夫婿的责任,就算待会儿又会和她闹得不欢而散,还是得去面对。

  就这样,纳尔图也跟着走进房内,顺手把门关上。

  “让她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他开口使唤着婢女。

  婢女有的倒茶,有的则是拿披风围在主子肩上。

  “格格喝茶。”婢女将茶碗递给毓龄。

  毓龄双手接过茶碗,啜了一口,眼角却还是不时地瞟向纳尔图,见他两手背在腰后,站得直挺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让她把想问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到底是谁?

  是阎罗王?不像。是牛头马面?更不像。还是判官?毓龄把喜欢看的灵异节目中所形容的“阴间”回想一次,都跟这个男人的外表和打扮不太符合。

  而纳尔图并不是没注意到妻子正在看着自己,可是根据这三年来的经验,若是主动和她说话,得到的回答总是那一句“你没资格跟我说话”,为了不再自取其辱,只得转向负责伺候的婢女。

  “午膳用过了吗?还有药也喝了吗?”他问其中一名婢女。

  自从满人入关,一直到现在,不断地学习和模仿汉语,以致冷落了满语和满文,而在汉化之后,不会说满语的八旗子弟不乏其人,若非必要,纳尔图平日也都说汉语,对于满语难免生疏了。

  婢女连忙颔首。“格格已经用过膳,药刚刚也喝下了。”

  “嗯。”纳尔图依旧面无表情。

  坐在凳子上的毓龄忍不住看着他们,就算再搞不清楚状况,也大概听得懂眼前的男人是在询问有关她的事,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问自己,干么还要问别人,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若是她的头又疼了,或是身子哪儿不舒服,得要尽快让我知道。”他还是同样交代两名婢女。

  “奴婢记住了。”两名婢女平日仗着有主子当靠山,气焰可高得很,不过这会儿也不敢太放肆,要嚣张也得等主子身体痊愈,有人撑腰再说。

  闻言,纳尔图又把视线落在妻子身上,清冷地吐出几个字来。“你就好好歇着,我明天再过来。”简单地叮嘱一句,便转身踱出了寝房。

  见他就这么走了,毓龄愣了一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欸”,想要把人叫回来,可惜纳尔图已经带上门扉离开了。

  “格格是怎么了?”婢女对于主子异于平常的言行有些错愕。

  另一个婢女怯怯地开口问:“格格没事吧?”

  “呃,我没事。”毓龄看着脸上惊疑不定的两名婢女,便用手指比着房门。“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格格不记得他是谁了?”

  “他是格格的夫婿……”

  夫婿?毓龄顿时目瞪口呆。

  意思是说她和那个男人是夫妻?

  这个“阴间”对她还真是礼遇,不只有专人伺候,居然还配一个老公给她,肯定是因为生前没做过坏事,还在孤儿院担任义工,善有善报,才能享受这么好的福利。

  毓龄过了半天才完全吸收这个惊人的讯息,继续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

  “格格连这个也忘了?”

  “或许是因为伤到了头,才会想不起来。”另一名婢女这么解释。

  “这也是有可能。”这么一想,那名婢女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格格,他是多罗端郡王纳尔图。”

  闻言,毓龄又愣住了,没料到对方还有爵位,原来生前是个贵族,难怪气场那么强,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纳尔图……纳尔图……”这就是她“夫婿”的名字。

  数日后——

  因为额头上的伤口愈合的情况良好,所以毓龄也不想再喝药了,这里的中药就跟阳间一样苦,现在光闻到味道就很想吐。

  毓龄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想到连着几天下来都没再看到那个名义上是她“夫婿”的男人,心里不禁纳闷,既然是夫妻,怎么一天到晚见不到人,连晚上睡觉也没同房,她当然不是想跟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只是很多事想不通,想要有个人可以问。

  她只要想到在这里不只要吃饭、睡觉,居然还得用夜壶和便盆来上厕所,这个时候就更想念冲水马桶的便利,毓龄实在不习惯这么“古代”的生活方式,就连想洗个澡都很麻烦,万一连每个月都会来的好朋友都照常报到的话,又该去哪里买卫生棉,这个所谓的“阴间”真是愈来愈古怪了。

  “嗯……我可以问一件事吗?”毓龄只好求助身边的两个女孩子,虽然负责伺候,可不曾把她们当作下人。

  两名婢女先是错愕,接着交换了个眼色,心想主子什么时候用这么客气的态度跟她们说过话。

  她沉吟了下,问道:“我的时间什么时候到?”还是早点去投胎,喝过所谓的孟婆汤,就可以忘记前世的痛苦了。

  “时、时间?”两名婢女怔怔地喃道。

  “就是投胎的时间……”毓龄以为她们听不懂自己的意思,毕竟这里的语言表达方式和她从小到大所说的多少有一些差异,于是说得更详细一点。“还是在这里用别的名词?”

  这下把她们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想到主子撞伤了头之后,就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又听她这么问,更加不对劲。

  “我、我去告诉郡王爷……”其中一名婢女急急地嚷。

  另一名婢女惊慌失措地问:“那我怎么办?”

  “你在这儿看着格格……”说完,那名婢女已经冲出房门了。

  她是哪里问错了吗?毓龄看着两个女孩子像活见鬼似的瞪着自己,其中留在房里的更是站得老远,不敢太接近,更是一头雾水。

  难道不能问什么时候可以去投胎?在这里算是一种禁忌?毓龄也只能这么解释,难怪她们会这么紧张了。

  过了好一会儿,纳尔图在听婢女结结巴巴地说着妻子反常的言语,自然也立刻过来探视。

  当纳尔图踏着沉稳,但又有几分怀疑的步伐来到妻子面前,定定地端详着她的表情,那张曾经让不少王公子弟心仪爱慕的娇容,此刻却不见一丝傲慢鄙夷,只有迷惘和困扰。

  他略带疑虑地问:“听婢女说你方才问了一件奇怪的事。”

  “噢,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如果真的是禁忌,那还是别问的好。毓龄这么回道。

  纳尔图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只不过……”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想到他们在这里是夫妻关系,毓龄还是有些别扭。

  “只不过什么?”他不免疑心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毓龄多心,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太相信自己,而且眼神相当防备,好像她会害他似的。

  “算了!当我没说好了。”毓龄也不想一直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或许做夫妻只是暂时的安排,这个男人根本也是被迫的。

  这种口气又很像妻子原本会说的,让纳尔图不禁猜想是婢女太过慌张,才会误解她的意思。

  他淡淡地回道:“没事就好。”

  “呃,纳、纳尔图……”是这么念没错吧,毓龄试着叫他的名字。

  听见妻子叫着自己的名讳,纳尔图全身的肌肉不由得绷紧,因为通常都不是什么好话。

  毓龄似乎也注意到他的沉默和警戒,狐疑地睨了他一下。“你……要不要先坐下来?这样我很难说话。”

  一向拒绝与他同桌而食、同床共枕的妻子,此刻居然会这么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纳尔图心中的不信任感也更深了。

  “想说什么就说吧。”这女人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听纳尔图的口气真的不太友善,毓龄也只能告诉自己要忍耐,毕竟人家比她先来,菜鸟和老鸟还是有差别的,这个道理她很清楚,还是等问题解决了再说。

  “我只是想既然在分开之前,都要一直相处,那么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个性比较好。”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轮到她去投胎,毓龄才想先打好人际关系,就算不想当夫妻,至少可以做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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