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来下聘了,且又向皇上做了报备,再来说这些实在是多此一举。
心中暗自嘲讽,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只低下头,拿帕子掩唇咳了声,“相爷难道不是已经做了决定,盈月的意思只怕做不得准吧。”
他发出一声轻笑,“那小姐便是愿意了,如此三日后,我便迎娶小姐过门。”他开始有些喜欢她了,虽事出仓卒,但娶的若是她,想来夫妻之间会有些情趣,不会相敬如“冰”寡淡无味。
她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三日之后?
陆朝云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之后忽地一笑,轻松愉悦地道:“后天吧。”
任盈月已然呆滞。她是碰到疯子了吗?
瞧着她无法置信的神情,他神情自若地将她颊畔的一绺发丝勾至耳后,冲着她温柔一笑,口气极为轻佻地表示,“我对小姐一见钟情啊。”
一见钟情个鬼!
她眼下这副样子会有人一见钟情,他就不能找个诚恳一点的理由吗?
或许他根本是懒得找理由吧……他究竟为什么这么急着娶妻?甚至慌不择人的挑上她?
奏婚当天下聘,第三天迎娶,陆相娶亲可谓风驰电掣。
婚礼仓卒,两家准备得皆有些狼狈。
任盈月并未像寻常新嫁娘一样梳妆打扮,她的身体根本禁不起任何折腾。
出嫁当天,只是由红袖帮她换上一身嫁衣,轻拢了长发,便蒙上一方红帕,让陆朝云亲自抱着出了绣楼,抱上花轿。
宽大的花轿内铺了厚厚锦被,任盈月半卧其上,听着轿外鞭炮声不绝于耳,眸底划过一丝苦涩。
原来,她还有坐着花轿嫁人的一天啊。只是这婚事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让人很是不舒服。
她闭眸靠在软垫上,心中叹气。罢了,就算是为着任家两老的救命之恩,以后的事再说吧。
在行进的颠簸中,精神不济的她渐渐陷入昏睡。
迎亲队伍绕城一周,然后在丞相府前停下。
虽然睡沉,但是陆朝云抱她下轿时,任盈月还是醒了过来。
听着红盖头外喧哗的人声,她知道来客不少,毕竟是当朝丞相娶亲。
她勉强撑着身体行了拜堂大礼,却已冷汗透衣,摇摇欲坠,在他扶住她的那一刻昏了过去。
任盈月醒来时,人已在洞房,而且夜色深沉,桌上的龙凤喜烛都燃烧过半,烛台上斑斑烛泪。
“小姐,妳终于醒了?”红袖喜出望外地扑到床前。
“渴了。”
“奴婢替妳拿水。”
在红袖的帮助下,任盈月喝了小半杯温水,半靠坐在床头。
“小姐,妳先坐一下,我去把药给妳端来。”
“好。”
光听到那个“药”字,她已是满口苦涩。如今,她俨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了。
红袖去端药,她便靠坐在床头打量这红彤彤的喜房,突然间觉得很讽刺。
不一会,红袖将药端来。
任盈月蹙着眉将药喝下,虽然知道良药苦口,但是几个月喝下来,她已经快要崩溃。
“小姐歇一下,奴婢已经让人去准备吃食了。”
她无力地点点头。
红袖一边帮她掩好被子,一边转述,“姑爷席间喝了不少酒,说酒气对病人不好,他今晚便不进房了。”
“哦。”
厨房准备了清粥小菜,原是适合病人的口味,奈何任盈月胃口不佳,只吃得小半碗便怎么也吞不下了。
见状,红袖忧心的劝哄,“小姐,妳就再多吃一点吧。”
任盈月苦笑。她也想多吃,可实在是吃不下。
“扶我躺下吧。”
红袖欲言又止,最后终究什么也没说,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帐。
她躺在喜床上,呆呆地看着帐顶。
如今她连起坐都需要人扶持,沉沉的无力感再次紧攫住她的心,不知何时,她的身体才能恢复如初,又或者再也不能恢复如初……
慢慢闭上眼睛,压下所有的不甘。
第1章(2)
陆朝云进屋时,他的新婚妻子正将喝尽的药碗递给身边的丫鬟。
目光往小几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扫过,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旋即到床边坐下。
“夫人以往便吃得这么少吗?”
“是的,奴婢也劝小姐多吃一些,可小姐总是说吃不下,没胃口。”红袖一筹莫展。
他不赞同地看着妻子,“有病在身,怎能如此任性?当知药补不如食补。”
任盈月心中苦笑。这个道理她岂会不知,奈何就是吃不下,她也没办法啊。
红袖见小姐不语,便上前一步,欲扶她躺下。
“妳下去吧。”
为难地看了姑爷一眼,又看向小姐,在她点头之后,红袖便收拾碗碟退下了。
“相爷有话跟我说吗?”
陆朝云微微一笑,起身扶她躺下。
她不解地看他,却见他在下一刻脱鞋上床,在她身边躺下,更是不明所以。
他抓过她的一只手把玩,用一种极为家常的口吻道:“新婚之夜未能与娘子同榻而眠,现在补上。”
任盈月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这个才学冠京华的年轻丞相。
对于不能理解的人,不如忽略。这么一想,她便闭目养神。
陆朝云却不想她又睡去,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探进被褥。
任盈月马上就睁开眼睛,扭头看他。
他却回她一抹淡淡的笑脸,晨曦中,近在咫尺的俊颜染上一层晕黄光圈,带了几分轻柔,透着几分莫测。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从她衣襟下探入,一寸寸摸上自己的腰腹,目光也不由得一点点冷下来。
陆朝云似乎一无所察,手指在她腰腹间来回摸索了两遍,之后发出一声轻叹,带了几分遗憾地说:“娘子,妳委实太过瘦弱,这让为夫怎么下得了口。”
她忍不住冷声响应,“相爷若是要找下得了口的人便不应该找上我,我这破败身子本就禁不起任何折腾。”
他长叹一声,举起她的手吻了口,不无婉惜道:“可惜,为夫能找到的应急人选只有娘子,只好勉为其难娶了。”
任盈月心思微转,不动声色地说:“相爷是打算将原因告知了吗?”
“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妳早晚总是会知道的。”
“哦?”但有些事早知道与晚知道是有着天差地别的,甚至是生与死的距离。
陆朝云沉吟了下,道:“如果我当日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如今就要娶长公主为妻了。”
长公主吗?
任盈月出身江湖,对庙堂之事并不十分清楚,更遑论涉及宫闱之事,索性便保持沉默。
陆朝云对她的沉默有些讶异了,“娘子都不好奇的吗?”
“什么?”
“好奇为什么我只有妳一个人选呀?”
“应该与那位长公主有关吧。”
“娘子真是聪明。”他毫不吝啬的夸奖,侧躺着身子看她,“这官场上盘根错节太过复杂,岳父大人为官清正,没有结党营私,又恰恰有娘子这样一个到了婚嫁年龄的女儿,于是娘子便雀屏中选了。”尤其他亲自登门相看之后,更是确定自己没有选错人。
任盈月阖了眼,不理他。
陆朝云也不生气,只是伸手顺着她的眉眼描绘。
她的眉头渐渐蹙起。
他视而不见,只管随心而欲。
第一次遇到像她这样的女子,在他还是丞相公子时,不论是艳冠群芳的花魁,还是名冠京城的才女都曾经向他表示倾慕之心,但人或许就是这么奇怪,唾手可得反而不屑一顾,他当时志在功名,那些儿女情长在他看来,只是阻挡他雄心壮志的羁绊。
然而多少年过去,在父亲也驾鹤西归之后,他突然体会到人生无常,开始渴望有个家,一个妻子、一窝小萝卜头,但不是被逼的,尽管有成家的念头,对象也要是他自己挑的,他可不想娶个颐指气使的公主回家供着,而任盈月,背景适合,性子也挺有趣的,毕竟鲜少有女子看到他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只不过她这副身子要替他生养孩子,似乎有些困难……
想着,他隔着衣料抚摸着她的肚皮。
看来还是应该找姜太医过来帮她诊治一下,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娶到家的妻子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任盈月很想忽略那只手,可是,那只手越来越过分,根本让人无法忽略它。
忍了又忍,她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喝道:“相爷若是无事,请离开,我想休息了。”
“娘子,终日昏睡对身体不好的。”
“我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要多休息的。”她试图跟他讲道理。
“陪我说说话吧。”
任盈月的嘴角微抖,她不觉得自己有话跟他说。
在感觉到他的手一点点接近胸前的绵软时,她羞恼交加,睁眼朝他怒视,“相爷不如再纳房妾吧。”
他回她一脸莫名,“为夫昨日才迎娶娘子进门,为什么还要纳妾?”
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她保持着声音的平和,“我虽嫁给相爷,却无法尽妻子之责,为相爷纳娶妾室原也是应该的。”
陆朝云终于摸到那团绵软。女子的身体原来是这个样子,未来她便是用这里哺育他们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