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的体贴令她有些意外,语调柔和道:“没必要,快到家了。”
“我说要就要。”应治直接叫人停下马车,为董飞霞买披风。
董飞霞轻叹,如此霸道的体贴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人前人后,他都是这么的强横任性,不过夫妻俩私下相处,因为没有外人会看见,董飞霞比较不觉得丢脸,多半能容忍应治各种离谱的言行。
只是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忍到几时?
她的好脾气让他影响得太彻底,每次和他争吵总觉得他还津津有味,一边数落她,一边眉开眼笑,难道他喜欢逗她发怒吗?
“想什么这么忧愁?”应治受不了她的沉寂。
董飞霞摇头,他不满的再三逼问,非要她说出个答案。
“我在想您的为人处事,据说是所有皇子里头最──”
“嗯?”挑起眉,应治等她说出最重要的词汇。
董飞霞犹豫了一下,含蓄道:“最不让人喜欢的。”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完美。”应治很谦虚的取出扇子,打开,很潇洒的摇起来。
“……您树敌应该不少吧?虽然您身分高贵,如果仇家太多,联合起来对付您,想必您也会很难过。”
应治摇摇手指,一脸莫测高深样,“爷的仇家都不是对手。”
“荣妃也许管不住您,可皇上难道也不管您吗?”董飞霞心情沉重,惊觉自己以前从未正视到的大问题。
她最大麻烦的恐怕不是和应治成亲,而是应治的“仇家”会迁怒于她,即使不会对她造成危害,平白无故被人怨恨也是很倒霉的。
“皇上……”应治放下扇子,笑意消退了一点。“若非他默许,你以为我怎么能够时常上奏折,今天检举官员的过失,明天揭发皇族人犯错?”
董飞霞听得讶异,集中注意打量应治略有变化的神色。
“总是需要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我的兄弟们都不想做坏人,可皇上需要一个坏人时常为他清扫一些败类,于是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重担就落在你家王爷肩上了。”应治摊手。
“您这么多年做的那些天怒人怨的事,都是皇上指派给您的任务?”董飞霞震惊了,看着应治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应治感觉到了她内心的震撼,知道自己高大威猛的光辉身影已经撼动了她心魂,他举重若轻的摇头,“这些事不需要他老人家点明,我们心照不宣。”
董飞霞疑惑的审视他片刻,饱含期望的问:“那么您的本性呢?”
她期望他温和一笑,告诉她其实他那些令人讨厌的言行都是伪装,其实他的本性和善,再不然跟正常人一样平凡也好,就是不要那么特别!
“你对爷的性情有什么疑问?”应治又摇起他的扇子,神态高傲。
董飞霞看了他一会儿,别开眼,放弃她天真的妄想──这男人生性就是如此独特,根本不需要伪装,她除了含泪承受,别无办法。
“三爷,东西买好了。”下人敲着马车门,送来新买的披风。
应治取到手,检查了一遍,满意后才递给董飞霞,“来,先披上。”
他英俊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不惹事时看来是这么无害,董飞霞不禁又有了妄想,妄想应治永远这么无害就好了。
这样一来,即使两人不相爱,她想彼此也一定能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你没有表示吗?”应治等她披上披风后,撩起窗帘,仔细打量她。
“……多谢王爷。”
应治听得不是很满意,凑过去亲了董飞霞一下,唇舌不客气的痴缠着,直到她气喘吁吁才满意的放手。
“爷对你的好要记在心上,时刻感恩;道谢也要郑重一点,这么敷衍是不讨喜的。”他又开始说教了。
董飞霞分不出他无休止的教训是不是故意在欺负她呢?
“贱妾明白了。”一时气不过,她笑着回嘴,“多谢指教,下次再来。”
应治挑了挑眉,盯着董飞霞那张藏不住心思的脸,感到有趣了。
他终于知道这女人不是传闻中的那么文雅贤淑,她不仅会大吼大叫与他作对,还会咬人呢!虽然野蛮了一点,但他就是喜欢活泼的姑娘,一点也不介意她和他唱反调。
至于董飞霞的性格为什么与外界传言的相差那么多,三爷是绝对不会检讨自己的言行是不是欺负她欺负得太厉害,让她不得不奋力超越极限来与他抗争。
“没问题,爷会盯紧你。”不用下次,他现在就来。
董飞霞的嘴角微微抽搐,转头看向窗外。
闹市中,马车行走得很缓慢。
她见到一家店铺旁,有对小夫妻似乎在争吵,周围有不少人围观,指指点点的,看着泼辣的妇女揪着丈夫的耳朵骂,丈夫又气又急又无奈的叫喊,还有旁人的摇头惊叹,董飞霞不由得想笑。
再转头看着仍在数落她的应治,她忽然有了一种必须自立自强的念头。
如果她的丈夫是一般男人,她确实可以含泪承受一切,但应治并不是一般的男人,对他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她的日子过得更悲惨。
她不想再抱着息事宁人,得过且过的怯弱想法跟他一起生活了。
什么冷静自律,对他毫无意义,她得下决心改变自己。
在香山上的湖水边,刘顺尧与蒙古公主有说有笑的愉悦表情,一幕幕掠过董飞霞的脑海,她不禁怨自己太愚蠢──别人能过得那么愉快,为什么她要和应治过得这么难过呢?
“你想什么?”应治一怔,发觉她的神色有变,像是刚睡醒的人,眼中突然有了光彩。
董飞霞一笑微微,决心振作起来,对自己好一点,不再委屈,勇敢的对抗应治,不再强迫自己去忍耐。“爷,像您这么啰唆的男人也是不讨喜的,麻烦您安静一点,不要整天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您不累,贱妾还为您感到辛苦呢!”
“……”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非说不可吗?来人啊!停车,给王爷买茶水去,省得他口渴。”
第6章(2)
马车一路辗转,终于回到王府。
荣妃派人传话,要应治进宫一趟,董飞霞本想跟去,应治见她已很疲累,不让她同行。
“下次再去吧!母亲找我可能有什么正经事要谈,你去也没用。”他不容置疑,转身就走。
董飞霞也确实没力气再出门,于是乖乖回房休息。
“王妃。”过了片刻,喜贵送吃的进门,禀告道:“爷走之前吩咐给您送点心,并交代晚饭他若赶不及回来,您就自己先用。”
董飞霞很意外,总觉得应治惹人嫌,想不到他也有细心的一面,看着放到架子上的新买的披风,她没来由的心情舒适了回来。
其实应治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的,她扪心自问,和他在一起,真有那么痛苦吗?
想了想,似乎也没那么严重,只是麻烦很多;她向往宁静的生活,而应治不是个安分的人,如此而已。
至于两人不相爱,这倒好解决,全天下一起生活的夫妻也没多少个是因为相爱才成亲的……
思绪到此,董飞霞忽然感到浑身不适,一颗心闷闷的,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按住胸口,脑海中满满都是应治的喜怒神色──
他啰唆、爱教训人,总是摆出惹人嫌的脸色;可他并未强制要求她必须顺从,像个傀儡般抛弃自己的意识,他会一次次烦人的说教,然而即使她依然故我,他也不会采取有意义的行动,逼她去改变。
这,其实算是一种纵容吧?
董飞霞闷闷的心窝,莫名泛起了丝丝甜意。
她为刘顺尧想冰封起自己的心,但应治却让她冷静不下来,他的一言一行剥开了她被礼教束缚多年的外壳,显露出一个陌生却自在的自己。
董飞霞开始喜欢上现在会大喊大叫、动手动脚的自己,但这个她只有和应治私下相处时才会出现……彷佛只属于他!
她没来由的感到难为情,身心只觉得燥热。
“喜贵,你过来一下。”董飞霞心血来潮,叫回离开的小奴才。
“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喜贵笑嘻嘻的转身跑回来。
“你伺候王爷许多年了吧?”她想了解一下应治,以后也好做足准备,对付他源源不绝的烦人行径。
“是啊!”喜贵自认是应治的得力奴才,对主子的一切知之甚详。
董飞霞亲切的询问了他一些话,打听了许多关于应治的情况,随后又道:“你是否晓得王爷以前有过婚约,最后为何解除了?”
应治在娶她之前,曾订过一次亲,结果婚约没多久就解除了,对方也举家迁移,离开京城,董飞霞很好奇这其中的经过。
“哦……”喜贵小心谨慎道:“奴才说了,王妃可别告诉王爷。”
“当然,你放心,我和王爷不是一个阵营的。”董飞霞取了点银子塞给喜贵,她深信整个王府,绝无一人半鬼是跟应治同一个阵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