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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不好。

  以他多年来看人的眼光,加上男人的第六感,这个钱幼歆绝对是朵带刺玫瑰,娇艳却危险,最好避而远之才能明哲保身。

  “……地址?”脑袋才那么想,自己却已经开口问了。

  楚胜沅也不知道,为何明知道该拒绝,却还给这个麻烦女人搅和的机会?

  只是,车子早已偏离市区,这条路看来根本不像会有公交车或出租车经过,真在这里把她“放生”,结果在新闻里看见“被害者钱幼歆”六个大字出现,不只白白浪费自己先前救她的宝贵时间,也免不了恶梦连连。

  况且,他真的饥肠辘辘,一样要找个地方吃饭。

  再说,刚才自己肚子叫得像打雷,难得她能面不改色,当作没听见,替他保留颜面,向来不惹闲事的他就破例一回,送佛送上天吧!

  “地址是……”

  像怕他反悔一样,钱幼歆飞快报上地址,楚胜沅也不啰嗦,真的一路将人送到餐厅口。

  “你进去随便找个位子坐,想点什么吃都可以,我买单。”钱幼歆瞄了眼手上白色腕表,解开安全带。“我已经迟到六分钟,不跟你多说了,Bye!”

  说完,她开门下车,身姿轻盈宛如红蝶,从餐厅右侧一个转弯便翩翩消失于夜幕中。

  也就是说,她根本没走进那间餐厅。

  照这么看来,没有什么免费晚餐了。

  楚胜沅却没调头离开,把车停妥,进入钱幼歆介绍的这间餐厅。

  其实他一周前才和未婚妻来过这间高级酒吧,听说是她朋友和人合伙经营,他还算喜欢低调简约的优雅布置,餐点也合胃口,既然都来了,不妨就进去吃顿饭。

  不过,有件事得先解决。

  他坐下点完餐,拿出手机拨给未婚妻。正如他所料,柯钰卿对于被他半途丢包一事完全不敢吭声,已经自行搭出租车回家,他以临时有急事返回公司处理为借口,她也没质疑。

  既然人在她朋友的店里,他没忘了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还是改看更晚的电影?幸好未婚妻很识相,明白他明天还要上班,便说好改天再约,他也乐得能一个人悠闲独享用餐时光。

  老实说,今晚在街头玩命飞车虽然事出突然,差点莫名其妙丢了小命,不过乐趣远大于陪未婚妻去看什么爱情电影,长期累积在体内的沉重压力像是瞬间得到发泄,顿时轻松不少。

  原本在脑中纠结的公事--下一波拓展新店计划、处理敌手高薪挖角自家主厨、实验室提出的新商品成分调配与成本取舍等等问题,在那段时间里他忘得一干二净--连未婚妻的存在也是。

  直到此刻,体内依然存留不久前经历的刺激与紧张,耳朵里彷佛仍盘桓着钱幼歆一开始的镇静指挥,到后来紧张惊呼的话语。

  脱序的约会、危险似火的美人、玩命的飞车追逐,对于从出生至今被保护良好,从来与“冒险犯难”四个字绝缘的他,或许会成为永生难忘的回忆。

  因为今晚过后,他的人生又将步回安全正轨,为了救人一不小心会让自己非死即残的蠢事,就让那些善心人去做,而他,从来不信什么积福造德上天堂的虚话,只有双手能掌握的一切才是真实。

  看吧,什么善有善报?他难得善心大发一次,送佛送上天,“佛”却溜了,方才飚车违规的红单不晓得要吃上几张,连顿免费晚餐都没捞到,助人果然是件吃力不讨好的--

  “先生,帮您送上餐点和红酒。”

  “红酒?”楚胜沅抬头看向打断他思绪的服务生。“送错了,我没点。”

  “是我们钢琴师送的。”服务生笑容可掬地回答。“还有,这是她交代我拿给您的。”

  楚胜沅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纸条,等服务生离去才摊开看--

  嗨,楚大善人:

  晚餐的费用我已经买单,红酒送你压惊,万一酒力不胜需要代理司机,请在纸条背面写上地址,本人兼差奉送到府。

  用餐愉快!钱幼歆

  才看完,一阵轻快如流水涓涓的美妙旋律便在餐厅内回响,楚胜沅望向白色钢琴,由这个角度,他刚好能清楚瞧见琴师的模样。

  钱幼歆在红色洋装外加了一件纯白蕾丝罩衫,乌黑柔长的浪漫鬈发绾成了气质发髻,露出她白皙的颈项,修长十指轻盈地滑过黑白键盘,姣好容颜上有着沈醉于音符中的柔美笑容,暖黄灯光下,悠扬音符中,野艳的红玫瑰化身为高雅的白蔷薇,判若两人。

  像是意识到楚胜沅因她瞬间怔忡的眸光,钱幼歆专注琴面的目光突然朝他扫来,俏皮地轻眨一下右眼,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回视线。

  那一眨,媚眼生波,楚胜沅多年未曾兴起一丝波澜的心湖,微微地泛起波动。

  此时的他绝对料想不到,自己的人生将因为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从此翻起滔天巨浪。

  第2章(1)

  一周前。

  富丽堂皇的欧式餐厅里,钱幼歆身着最新一季名牌礼服,坐在圆桌的主位,正由主厨亲自服务,为她片下鲜美烤鸡上最令人垂涎欲消的精华部位。

  突然,煮熟的火鸡幻化为一只红冠大公鸡,振翅咕咕叫着朝她飞扑而来,闪避不及的她被啄中额头,吓得从座位上摔落--

  “咕咕咕~~”

  “唉哟。”

  这一摔,可把人摔醒了,钱幼歆哀叫地坐直身,呆望前方,哪有什么豪华餐厅?

  在她面前是一堵即使涂上新漆、仍然依稀可见大小壁疮的墙面,而打断她美梦的不速之客,昂然又是房东婆婆养大斤院里的那只大公鸡,到现在还咕咕叫不停,害她从单人床上摔下来,麻痛由屁股一路蔓延到背脊。

  她揉着腰坐回床上,拿起闹钟一看,指针刚跳到凌晨五点,躺平想睡个回笼觉,却已睡意全消。

  “唉,算了。”

  她下床梳洗,烤了两片吐司、煎颗蛋,再从冰箱拿出美乃滋细密挤上一层,完成了她这十多年来百吃不腻的营养早餐。

  “爸,早安。”

  推开窗,她迎向清晨微风,妇着不漫慢洒上一片薄金的灰蓝天空,仿拂真能看见父亲遥望她的慈祥笑脸。

  只是,记忆中父亲的笑脸,似乎越来越模糊…

  毕竟自从十一岁生日那天,父亲车祸亡故后,她就只能从照片和家庭影片追忆慈父身影了

  还记得那天,父亲为了追回掏空公司、意图卷款潜逃国外的大舅,一边联络警方、一边赶赴机场,却在涂中发生严重车祸,当场伤重不治,结果,还是让大舅逃脱了。

  承受不住大哥背叛、丈大惨死的接连打击。母亲在生日派对上昏倒送医,紧接着大病一场,病愈后,精神状况时好时坏,而父亲的公司在群龙无首、周转不灵之下,终究走向倒闭末途。

  突然间,她成了童话故事“莎拉公主”的真实版主角,虽不至于从公主沦为女仆,生活却由天堂坠入凡间。

  豪宅卖了抵债,母女俩搬去基隆和外婆挤一间小公寓,从私立贵族小学转入公立小学,放学后写完作业,只能和外婆一起做家庭代工补贴家计,原本课后排满的才艺课全成了过往云烟,当钢琴家的梦想从此成了妄想。

  别说出国读音乐学院,就连大学文凭她都得之不易。高三那年,外婆小中风,幸好及时送医拾回一命,可是后续的医药费和复健费断了她的升学路,加上母亲精神状况不稳,毫无谋生能力,她只能放弃升学赚钱养家,经过好几年才重拾课本,以在职进修的方式拿到大学文凭。

  其实,她大可不必过得那么辛苦。

  因为经营进出门贸易的“明顺企业”千金柯钰卿,和她是从小学到现在的好友,即使她不曾开口,柯钰卿也三天两头想塞钱给她,但是除了外婆中风住院那一次,她实在筹不出医药费才不得不接受好友资助之外,再苦再累也没伸手向任何人借过钱。

  因为钱财好还、人情难偿,而且好友父母在她家道中落后,非但不复以往亲切热络,还在电话中三番两次言语奚落,指她是为了想得到什么好处才巴着他们女儿不放,要她认清自己身分。

  当时午纪小、傲气高,她当真气得拒接柯钰卿电话,但胆小又从未独自出过远门的好友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一个人远从南部跑来基隆哭给她看,淹没了她的傲气和自尊,结果朋友就一路做到现在。

  但是在钱财方面,她说什么也不愿用到柯家一分一毫,以免落人口实,就算有借也有还,所以即便有位名媛好友,生活一样过得苦哈哈,右手拿薪水、左手支付生活开销,每个月勒紧裤带过日子。

  两年多前,卷款潜逃国外、失踪多年的大舅,传来在异国犯罪入狱的消息,当年卷走的数亿资产早被他花个精光,走投无路之下,竟然还有脸托人越洋向外婆求援,完全不知道为了他闯的祸,妹夫过世、妹妹精神失常,一家老小早穷得没有隔夜粮,就算有,也不会浪费在他这人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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