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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比她更郁闷的却是文知堂。武梅渲想招婿……这若是几天前,他绝对不会答应,可儿子入了狱,皇帝摆明了要拿文若兰作为这次围猎失败的替死鬼,丝毫不念文家数代为国尽忠的功劳。

  圣旨一下,诸亲好友怕受牵连,纷纷远避,家中的童仆佣人更是人心惶惶,待一个内管家、一个长工企图卷款潜逃后,文知堂对这些下人也不抱希望了,干脆解散他们,省得麻烦。

  也因此,当白云老道派人上门找碴时,偌大的尚书府才会仅剩两个老门房,都是代代服侍文家的家生子,因此对主子特别忠心。

  不过他们的忠心不仅没得到好结果,反落得重伤在床,不晓得休养多久才能好起来……甚至,能不能完全康复也不知道。

  经过这一连串的风波后,文知堂也看开了很多事。人性本私,为官一任,到底是要忠君?还是忠于百姓?

  当君不贤时,为臣者劝谏无效,是要拿命相搏以全忠义?

  还是帮着剥削百姓,弄得民不聊生,藉此取悦君王,落一个荣华富贵身?

  他是礼部尚书,从来最重礼法,不过当礼法遇上现实后,他也不禁开始反省,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这究竟是对或不对?

  尤其皇上拿儿子开刀的主因还是源于他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时,他真的失望,对皇家,对这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无比厌恶。

  以前若说他还有几分迂腐,认为万事“礼”为重,如今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真正要紧的是,帮助对的人、做对的事、行有利于百姓的措施,然后,他一家人都能平安健康,这才是目前的他最想追求的。

  所以儿子若真喜欢武梅渲,喜欢到不惜入赘武家,那儿子高兴就好,至于外人的闲言碎语,谁理它啊?

  但听武梅渲的说辞,哪怕她真喜欢文若兰,也不想拿两个代代单传的家族香火开玩笑,倒不是她古板,而是她不想被奶奶念到臭头。要知道,武家奶奶的唠叨功力若说是天下第二,绝无人敢去争那第一的位置。

  一听这答案,文知堂也傻眼了,人家担心绝后很正常,可是……文家怎会单传这么多代?这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如今经人一提醒,他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恐怕这问题不解决,文家还真有绝后的可能。

  可文家到底是从哪一代开始单传的呢?他想,今晚要好好翻一下族谱了,希望能找到有用的答案。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互斗心机的两人都半醉了,文知堂亲自送武梅渲回客房,让她早些休息,别累坏身子。

  武梅渲点头称谢,但文知堂一走,她迷蒙的双眼立刻清明起来。

  文知堂真不愧是文若兰的父亲,两人的心眼有得拚。

  她也隐约猜到文若兰让她来“保护”文知堂的真正原因了——是藉保护为名,让文知堂摸清她的底,顺便找找有无办法解决文家代代单传的问题。

  如果解决不了,至少文知堂身为长辈,或能宽解武梅渲一、二,让她别这么固执,给文若兰一个机会,两人相处看看,真不行,再谈其他。

  文若兰的用心……真的是非常良苦。

  但武梅渲洞悉他的心思后,却是好气又好笑。

  “这个诈炮!”人说七窍玲珑心,她却觉得文若兰的心绝不止七窍,九窍、十窍都有可能,简直狡猾到让她无话可说了。

  找个时间,她一定要好好骂骂他!

  她边想、边走去推开窗户,仰望天上银月。弯弯的月牙散发淡淡银辉,虽比不上十五圆月的明亮,却别有一番朦胧之美。

  月牙的形状有点像文若兰的嘴角,总是似笑非笑地扬着诱人心神的弧度。

  她本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他对她用这么多心机,却让她忍不住有些喜、有些忧。

  喜的是,她对他也有感觉,就在初见时,他那忽然一笑间,好像什么东西淌进她心窝,接着,他的身影也住进去了。

  如今她想起那抹笑,脸颊犹微微地烫,芳心忍不住也雀跃起来。

  他们两人……是两情相悦啊,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吗?

  可忧的是——他俩的问题太多,如何解决?若天注定这是跨越不了的难关,如今不停地投注感情,将来怎生收场?

  “这文若兰真是我命里魔星……”她从来天不怕、地不怕,遇到他却是处处受挫,想到就不禁生气,但愠恼的同时,心里又有一股淡淡的甜意蔓延。

  她知道这就是爱,只是……

  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对象不对,而且她毫无准备,忍不住慌张。

  她喜欢掌控一切,让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地进行,而不是这样突如其来,打坏她全部布局。

  麻烦的是……感情来都来了,难道还能一笔抹消?

  即便抹消了,她抚着胸口那淡淡的悸动,这同时夹杂着酸甜苦辣滋味的感受,怕也是消去不了的吧?

  她喜欢文若兰,无法否认,也抗拒不了。

  “这简直见鬼了,我们才认识多久……”她无奈地对月唉叹。

  但不管她怎么想、怎么抗拒,对他的情意依然持续加深。

  就如现下,她看着弦月都能想到他的笑容,漆黑的夜空是他乌亮的发,闪烁的星子是他眼里迷人的光……

  真是没救了,她不管看到什么,只会联想到文若兰,彷佛她的脑海只有他一人,再无其他。

  她怎么会变得如此痴迷,完全不像自己?

  她想不通,情不自禁有些烦。

  “反正都是文若兰的错,一定要他向我赔罪。”

  既然她无法从自己身上找出问题,那么害她失常的他便是唯一的罪魁祸首了,不找他讨公道,找谁去?

  她决定了——她要夜探天牢。

  第5章(1)

  武梅渲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自己想到就做的冲动性子,虽然曾经为她带来无数麻烦,但今晚……

  当她凭着一股劲儿再度夜探天牢,发现文若兰被几个臭道士刑求个半死后,她真感激上苍让她生就一副莽撞性情。

  而这份冲动也让她气冲斗牛,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何时间、对象是谁,敢对文若兰出手,统统该死!

  骈指如飞,每一记点在人身上,都直接截断对方血脉。这群臭道士不会马上死,但长时间的血液不流通,他们会死得非常难过。

  谁敢伤害她看重的人,她一定百倍报偿。

  这回,她才不管文若兰说什么逃狱就坐实了他不轨的罪名,断了那些臭道士的生机后,她直接拧断他身上的铁链,将人带出了天牢。

  轻功身法如鬼魅夜行,化入夜风,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她带着他又回到了他们初遇的地方——皇家猎场。

  文若兰安静地待在她背上,不发一语,默默感觉着这具身体的娇小。

  真搞不懂,明明是如此纤细的娇躯,应是无比脆弱、惹人爱怜,但她的能力却比他认识的任何人都强大。

  看她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他明显感受到江湖中人和官府中人的不同。

  江湖人讲究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也绝不会拖着。

  官府中人就不一样了,就拿那个白云老牛鼻子来说好了,仗着皇上宠信,权势滔天,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白云真要杀他,请皇上派几个影卫过来就够了。

  但他偏不,白云就是要拿到他的罪状,让他亲笔画押,公告天下,再行秋决。

  人都说“官”字两个口,是非都由他们说。

  可一旦做了官,身分不同,做事的手段岂非也麻烦许多?

  白云不想让人抓住他的小辫子,在皇上面前说事,所以再怎么心急着要他死,仍然得照章办事。

  结果呢?呵呵呵,几个臭道士刚要伪造他的罪证,逼他按手印,就被武梅渲杀得一干二净了。

  这样一想,做江湖人其实更快活,没有太多拘束,随意而来、畅快离去,行事但凭一心,更重要的是,江湖中有她——武梅渲。

  他知道就算她不来,即便白云伪造了他的罪证,自己也没那么容易死,他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呢!

  白云想杀他,难,比登天更难。

  但他仍然感激武梅渲,至少她让他少受很多皮肉之苦。

  更重要的是,她白天才来探他一回,夜晚又来,这代表什么?

  她心里挂意着他,所以看完一遍,不放心,又来一趟。

  这倔强的、口口声声说不能喜欢他、他们绝对无缘的姑娘,也许不知道,她心里早已装进他的影子,随着时光推移,埋下的情种在心田发芽,什么时候能长成?不知道,但至少她对他已经有了情。

  他很开心,这么多年才找到一个可以恣意畅谈、共话心事的女子,在他尚未察觉自己喜欢上她之前,已将她视为平生第一红粉知己。

  如今,知己有情,他……又岂会无意?

  夜风中,他嗅着她的发香,是桂花的香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有点杀风景,可谁要鲜血是从他伤口流出来、沾染到她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的错,怎能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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