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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瀚是你弟弟啊。”二姊夫转过脸,不想落井下石。

  “如果不是亲生子的话,还能继承遗产吗?”二姊仍不罢休。

  “你们就是要我赶快死掉,好能分遗产是不是?!”

  抖动沙哑的声音传来,王明瀚像是被电到似地,立刻站了起来,萧若屏也陪他站起,望向了眼前的老人——王业集团总裁王兆昆。

  这位叱吒风云、建立起王业集团的大企业家,如今拄着拐杖,白发散乱,垂垂者矣,长袖衬衫放在裤子外头,更显身形消瘦。

  王明瀚喉头哽了下,双手微微举起,想要上前扶老人家,却是凝定原地,难以举步。

  “你来了?”王兆昆看他一眼,面无表情。

  “爸……”王明瀚终于喊了出来。

  王兆昆没有回应,迳自走到他那张没人敢坐的专属大沙发,陪同他的何律师也在旁边的搁脚凳坐下来。

  “你们要分家产,好!我这就分。”王兆昆拿拐杖用力撞地。

  “兆昆,小孩子吵闹,你不要当真。”王夫人好言劝说。

  “我如果今天不分,你就等着我哪天认不得人了,没办法做事了,然后申请我禁治产,你好来当监护人管理我的财产吗?!”

  “你怎能说这种话?”王夫人红了眼眶。

  “爸爸,大哥回来了。”王明鸿先是轻拍了母亲的眉头,又说:“我看晚餐应该准备好了,我们全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先吃个饭吧。”

  “等我把话说完再吃。”

  这时何律师已经在茶几上摊开一些文件,纸张沙沙磨擦声在突然陷入诡异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明慧,王明丽,王明鸿,王明灌。”王兆昆点了名。“你们这几年来都已经陆续分到股份,我不会再给你们。至于我名下的集团股份,包括王业电子在内的十五家公司,一半还是我的,另一半给明瀚。”

  大家一阵哗然。每个人都明白,老人家原本就拥有最多数的股份,即使分出一半,还是比任何一位董事多,而明瀚和父亲拥有同样最多数的股权,意谓着……王业电子的董事长不是爸爸就是明瀚?!

  “爸,明瀚离家那么多年了!”二姊立刻发难。“他都不管家里的事,你怎能给他那么多股票?!”

  “你叫什么?!以前女儿是不能分家产的,你拿那么多还有意见?!”

  “安静点。”二姊夫赶快拉拉老婆。

  “爸,是要给儿子没错啦。”大姊也很快盘算着。“可是这两年我们帮你扶着王业电子,没功劳也有苦劳……”

  “你们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何律师正在处理。”

  “我现在请董事长签署文件。”何律师递出文件夹。“请在场的各位做见证了。”

  王兆昆拿起钢笔,稳稳地签下几份文书。

  第7章(2)

  王明灌眼睁睁看着父亲签名,再也无法按撩,激动地嚷道:

  “爸爸,你这样分配不对!大哥离家出走这么久,对我们王业集团没有贡献,而且、而且……他又不是你亲生的!”

  “明灌!”王夫人赶紧斥责一声!

  “谁说明瀚不是我亲生的?!”王兆昆陡然变脸,怒目圆睁,碰地重重敲下拐杖。“王明灌你有种再说一遍!”

  王明灌脸色倔强,将自己摔进沙发里。

  “王明灌你到现在还在念书花我的钱,你最好说出你的贡献!”王兆昆还是气呼呼地吼道:“你们全给我听好!我要是死了,就只有明瀚能以长子的身分捧我的牌位,其他人全滚到后面去!”

  “你不要生气,别讲不吉利的话。”王夫人走过去,轻按他的肩头。

  “雪樱?”王兆昆抬起头来,愤怒的神情一下子转为疑惑,看了足足有五秒钟,这才摇头说:“你不是雪樱。”

  王夫人转身叹气,王明瀚身体明显一颤,大姊和二姊则是面面相戏。

  “吓!爸爸在叫妈妈的名字。”

  “是你?”王兆昆循声望去,看到年近五十的大女儿,撇下了嘴角。“雪樱没有这么老,也没这么丑,雪樱是最美丽、最高贵的。”

  “怎么回事?爸爸把我当成妈妈了?”大姊惊叫。

  “爸爸是不是老人痴呆症啊?!”二姊惊嚷。

  “爸爸失智?!这问题严重了。”二姊夫也赶快问:“何律师,这样分财产还有法律效力吗?”

  “哪个混帐说我失智?”王兆昆冷冷地环视众人,立刻让大家乖乖坐好。

  “我头脑很清楚,你们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想搞怪的给我安分点!”

  “这怎么可以!爸爸老番癫了,今天分股票不算数!”二姊抗议。

  “对啊,不算数!”大姊也还想为自己和丈夫多争取一些好处。

  那边几个人和何律师争论法律问题,不时还提到王明瀚的亲子关系,而身为今夜家庭会议主角的王明瀚始终不发一语,除了见到父亲时站起来外,他就像被钉牢似地坐在沙发上。

  他的目光放在父亲身上,放在那张出现老人斑和皱纹的脸上,放在戴着翡翠戒指的右手无名指,放在空无一物的左手手指,放在那双用力握住拐杖浮出青筋的手背上,放在那说话时会略为抖动的身体上。

  他不说话,但他紧紧按在大腿上的双掌已流泄出情绪。萧若屏轻轻按上他的手,他转头看她,随即改握她的手起身,走到父亲膝边蹲了下来。

  “爸,您身体好吗?”

  “我身体很好,血压一百三十,医生说我七十三岁这样很正常。”

  “妈妈有在照顾爸爸,的确是不该让大姊二姊进来吵爸爸的。”王明瀚抬起头,露出微笑。“妈妈,谢谢你。”

  王夫人眼眶湿润,声音微哽:“你有空就回家看苍爸吧。”

  “娶到好某,卡赢过天公祖。”王兆昆望向妻子,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到了蹲在旁边的萧若屏。“她是你太太?”

  “是的。”

  “她眼睛大大的很可爱,她坐在你旁边,一直在看你,她很关心你,你要好好爱她。”

  “爸爸,我会的。”

  “你也要好好爱明瀚。”

  “好。”萧若屏在老人家面前只能如此回答。

  “老何!”王兆昆突然想起事情。“我文件还没签,你快拿过来。”

  “董事长,你签好了。”

  “咦!我什么时候签的?”王兆昆看到何律师给他看的签名文件,老脸先是显得困惑,随即又唤道:“明鸿,你叫明瀚回来了吗?”

  “爸,我在这里。”王明瀚轻唤老人家。

  “你回来了?”王兆昆始终表情平板,无喜,也无怒。

  “是的,爸爸,我回来了。”

  ***

  王明瀚将汽车钥匙插进锁孔,两分钟后,仍坐在驾驶座上发呆。

  “还是我来开车吧。”萧若屏见状便说。

  他无法思考,只能接受她的建议。两人下了车,准备交换座位,正巧看到走进停车场的何律师。

  “太好了,明瀚你还没走。”何律师走了过来。“我本来打算晚点打电话给你,约你处理一些手续,顺便跟你说些事。”

  “我爸爸他……”

  “他的身体?”何律师知道他要问什么。“他两年前发现自己常常丢东忘西,去看医生,诊断是轻度神经认知障碍,也就是早期失智,即使有在吃药,但阿兹海默症的过程是不可逆的,我母亲也是这样,慢慢的就认不得人了,也不知道要吃饭,生活无法自理,唉,最后就走了。”

  “不可逆?”

  “只会继续恶化,不会好转,这历程可能是几年到十几年之间,但有时恶化的速度会突然变快,这也是董事长所担心的——明瀚,你知道你爸爸的意思吧?”

  “他要我保护明鸿,以多数股权牵制住大姊和二姊。”

  “还是父子同心啊。”何律师感叹一声。“其实董事长大概七、八年前就有这个想法,那时他也是怕年纪大了,万一突然有个什么,明鸿太年轻没办法接班,但他就是拉不下脸叫你回来。”

  萧若屏很想大喊:这对王明瀚不公平!哪有要赶人就赶人,要他回来就回来,而且还是回来扛下一个重担?真是吃人够够的爸爸。

  但她不说话,她只是看着他,看到了化眼眸里交错的激动泪光。

  他的心愿就是回家。诚如她也想要圆满一个家的心愿,所以就算她阮囊羞涩,就算她有天大的理由可以将爸爸丢到便宜的灵骨塔,她也要花钱为爸爸妈妈买一个合住的塔位——他的心情,她懂。

  “每次董事长找我过去谈财产规画,他一定会算你一份,在法律上,你仍是他合法的长子。”

  “以前我签过一份放弃遗产同意书。”

  “你应该知道,生前抛弃并没有法律效力。好几年前董事长就连同检验报告烧掉了。至于明灌会知道,应该是董事长跟夫人说,夫人又透露给明鸿和明灌知道。”

  王夫人端庄贤淑,萧若屏却感觉她是王家里算计最多的女人。当年为了“对抗”王明瀚,联合姊夫派培植势力,后来怕长子回来,又刻意搬弄;但最后还是忖度情势,依附最有能力的前妻长子来维护亲生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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