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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妃得意地说:“这不是我的功劳?给你请得美人来,王爷一毫怎么谢我?”

  他羞涩地笑,“娘娘想要什么?可我这宫里除了花,也没什么值钱的宝贝。只要您说得出来,我尽力帮忙就是了。”

  她笑着对外甥女道:“看看,世文是多好的孩子,没心眼儿又诚实,难得身在帝王家却如此善良。依人,你没有当太子妃是对的,当太子妃哪有当北平王妃风光?你看看陛下赏赐给你得那些东西,不比给太子妃的少呢。日后……邓世文养好了身体,说不定你会更风光。”

  容妃说得含糊,但简依人知道她是指宫里那个皇上可能会改立朱世文为太子的流言,当下只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世文,和我下一盘棋好吗?”她忽然提出要求。

  他诧异道:“下棋?你不是向来不喜欢下棋,说下不赢我,老是输太没趣?”

  “总要多练练才有可能赢你啊。”她娇媚地眨眨眼,“我就不信我赢不了。”

  结果这一练就硬生生从天亮练到天黑,容妃起初还在旁边帮忙出主意,到最后,她已经连观战得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边打着哈欠劝外甥女收手。

  “依人啊,满朝文武都知道咱们北平王可是棋坛高手,你今天是怎么了?下一盘输一盘,这都输到第十八盘了,还不肯认输吗?”

  “不认输。”简依人咬着牙根回答,但眼皮已经快要阖上了。

  朱世文看她这个样子,也不禁担心地收手,抬眼看了看天色,叫道:“呀,天都黑了!”

  她揉揉眉心,对容妃笑问:“这么晚了,娘娘今晚就收留我在宫中住一夜吧?”

  “你和世文定了亲,成亲之前还是要避嫌……”容妃出现了犹豫。

  简依人娇嗔说:“这一天到晚的也没少见面,娘娘都没说要让我避嫌,我这才说要住到您那里去,您倒要我避嫌了。怎么?难道您的承恩宫我住不得了?”

  容妃忙笑着求饶,“好了好了,我真是服了你这张利口。我那里能住进您这位未来的王妃,自然是蓬荜生辉,欢迎都来不及,哪敢把你往外推啊,那你现在就和我回去?”

  她微笑回复,“我先收拾一下这边,一会儿再过去,还要麻烦您差几个人去我家给我父亲捎个话。”

  猜她是想和朱世文单独说话,容妃会意地朝两人笑笑,食指在她眉心戳了一下,提起裙摆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

  简依人默不作声地收拾棋盘上散乱的棋子,朱世文则一直悄悄打量着她。待两个棋盘盒都已收妥时,心中微叹,他忍不住问:“依人,你近来好像不大开心?”

  她勾着唇角,笑吟吟地反问:“谁说的?你看我哪里不开心了?”

  朱世文望着她得笑靥,心中微叹,沉吟片刻又道:“父皇赐婚这件事……若是你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可以和我说……”

  她望着他既紧张又尴尬的表情,“看你,年纪和我一般大,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说的。成亲这件事,陛下金口已开,岂有更改的?再说,我一介微寒之身,能配的你这尊贵之体,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多虑了。”

  纵使反抗了又如何,皇上岂会收回成命?说不定还会害了爹,她终究只能认了吧?简依人越是说服自己,心中越是疼,只想什么不管的说出心情。

  她抱起棋盘走向书架,朱世文轻轻握住她的胳膊,低声说:“依人,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我一直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今生娶了你,我纵使立刻死了也无憾。”

  她诧异地回头看着他,但她平时并非诧异于他此刻的剖白,而是为了这句话背后那诡异的不详感到不安,但当她看到朱世文那坚定中满是勇气的眼神时,心中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了,不禁又长长叹了口气。

  世人皆是多情种,奈何解语是何人?

  施南国的皇宫构造犹如一个圆圈,以蔚然湖为中心,正北方是皇上所居的辛庆宫,正东方是太子的毓庆宫,正西方是皇后的福庆宫以及其他嫔妃的居处,正南方则是其他皇子的宫殿。

  简依人刚从吉庆宫出来,并未立刻走向西边的承恩宫,她在走到蔚然湖边时停了下来,然后回头遥望吉庆宫,以及吉庆宫东边那片殿宇。相较于其他宫殿灯火摇曳,有一座宫殿显得格外冷清,甚至没有灯光。这是因为它的主人还没回来吗?

  那里正是瀚海殿。

  二皇子朱世弘的住处。

  十个月了,那里一直空着,因为它的主人去了距此地七百多里的石城,在那里督查运河上石桥崩塌伤人之事,并监管石桥的建造。他走的那日,正是她得到“天降之喜”的第二日。

  而今,他回来了。那个十个月都没捎回只字片语的人回来了,若是再见到他,第一句话她该说些什么?或者,他的第一句话会对她说什么?

  正想着到这里,就好像是天意安排,她听到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边来——

  “陛下的意思你应该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他摆明了要袒护太子,你再据理力争也是白费力气。再说,其实咱们这十个月也不是白忙了一阵,起码工部那几个不中用的家伙被陛下革职了……”

  朱世澜的声音飘飘摇摇,从花木扶疏之间穿来,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也随着声音由远而近。

  简依人站在月光之下,忽然觉得身子都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三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相遇,彼此一怔之后,由朱世澜先开口,“哎呀,你还在宫里啊?”

  她多少次在梦里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在月光下之下,与这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他温柔地笑望着自己,也许还会伸出一只手,将她拥入怀中,向她轻声低语……

  但,梦境终究只是梦境。

  他的的确确、真真实实地站在她面前,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那纠结在一起的眉心,仿佛被锁链重重锁起,点点月光映在他的黑眸中之中,只显得一片寒凉。

  在朱世弘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像是被什么力量扯动了一下,但他很快勉强压下快自口中逸出的情意,直到朱世澜说话之后,他才缓缓启唇,可说出的话却比湖水还要冰凉——

  “该叫你简姑娘,还是王妃?或者……弟妹呢?”

  他语气似是戏虐,但世上再没有哪句戏虐可以如此伤人伤到直入骨髓。

  心抽疼得像要裂开了,她低下头叹笑,“随便殿下您……怎样叫都可以。”

  “我今日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弟妹闲聊,还请见谅。”

  简依人内心苦涩不已。他竟如此的谦和,如此的客套,如此的……疏离。

  “二殿下是忙人,本不必这样客气。”她用尽力气维持仪态,退后一步,将路让开,“二殿下一路幸苦,是该休息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便径自离开。

  朱世澜看了看两人,微微一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

  第5章(2)

  两人的身影一走远,简依人几乎是立刻跌坐在湖畔的石头上。忍了十个月的眼泪,无声无息的默默流淌,沾湿了衣襟。

  多可笑可悲,只有她这个傻丫头,念念不忘者十个月前曾经的温存和心动。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必然也会同她一样痛苦和烦恼。

  可谁知道一切只是她的痴心妄想,对他来说,她或许只是他游戏情场上的一个过客,既然无缘,便能甩个干净,连一点痕迹都不肯留下。

  她从袖中抓出那方手帕,对着月光,将上面的字又看了一遍,忽然发狠似地用力撕扯着手帕,想把它撕个粉碎,偏偏这手帕的料子是用最好的上等蚕丝织成,柔韧不易损,如不用利器,绝难破损。

  她撕扯了半天,都奈何它不得,气得将手帕丢进池中,再顺手拾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了过去。

  石头在水面溅起一些涟漪后沉入水底,那方手帕则是飘飘荡荡,渐渐离了岸边。

  该结束了,不,一切原本就没有开始过。

  她捂着脸,泪水透过指缝又一次打湿了衣裙。

  如果人心能和那方丝绢一样该有多好,无论怎么拉扯都不会破损,可人心却是如此脆弱,还没有碰触,便已经碎落了一地,怎么都无法复原。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那手帕越飘越远,想起自己在上头留下的心意,忽然间,她的心中又是一阵心疼,后悔之情顿生,忍不住脱下了鞋袜,伸出一足,要下水将帕子捞回。

  湖水本就冰凉,在夜风中更是冷入肌骨,她颤抖着抽回脚,又看了眼那飘飘荡荡、无依无靠的手帕,突然间有种她交付的真心,也是被这样远远丢弃。

  她狠下心,一双脚都干脆地涉入湖中,不料湖畔石头上的青苔极为湿滑,湖水亦比她想象的要深,一下子她的整个身子都侵入湖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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