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他受药性牵引,痛苦难耐……却不愿意近我的身,就拔了墙上的饰剑,刺伤了自己……”明嫣公主泪眼汪汪,“夫人,你与慕容是夫妻,如今,也只有你能、能……”后半句,无论如何,是羞得说不出口了。
赵玉惑却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曲折——想必,是这任性公主打算对慕容下春药,逼他就范,不料慕容拒绝她的意志却出乎她预料的强,宁可见血,也不肯屈从药力……
因为心中还爱着她吧?就算听到她另嫁他人的消息、纵然心中有万般怨恨,他亦不肯背叛他们的感情。
赵玉惑只觉得喉问一阵哽咽,指尖轻颤着。
“公主请先回宫歇息吧,这里交给臣妇即可。”她暗自深吸口气,保持话声如常,欠了欠身,对明妈公主道。
明嫣公主自知闯了大祸,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致歉的话语,便带着宫婢一溜烟的逃了,比上回消失得还要快。
赵玉惑摒退了众人,亲自捧了金创药推门而入。
屋内烛光暗淡,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问,才看清慕容佩的所在。只见他正靠坐在墙角处,衣襟微敞,发髻全然散落,一缯又一缯的长发似一张黑色的网将他全身笼罩,淡青衫子染了一片殷红,鲜血仍未止住,一滴滴落在地上,狰狞又悲哀。
“丞相——”她听见自己低哑哽咽的声音,“你还好吗?”
“出去……”慕容佩似虚弱到极点,拚尽全力才回答了一句。
“让奴婢看看丞相的伤吧!”她坚持,靠近一步。
“出去,你没听见吗……”他怒吼着猛然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整个人无力的又滑坐在地。
赵玉惑不语,索性上前将他搀起。她知道,就算他想赶她走,也没力气子。
伤口很深,仿佛不要命似的,或许,他也是以此在宣泄自己的悲伤,不只是为了压抑媚药而已。
赵玉惑再也忍不住心疼,泪水一颗颗,落在他的胳膊上。
她将金创药粉轻洒在他的伤处,以白纱缠绕,疼痛让他的身体不断颤抖,最终渐渐平缓。
他微闭上双眼,眉心紧蹙,在煎熬中闷哼一声,俊颜苍白如纸。
金创药能治得了他的伤,消除不了他中的媚药,一旦剑伤带来的疼痛平缓下去,他体内的欲火会越加炽灼,假如不能及时熄灭,或许会有身残之忧。
“慕容——”重逢后,她还是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就像从前那般,“慕容,是我,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拚命睁开双眸,迷离的视线中,仿佛看到伊人归来,虽然看不清她的样貌,但那抹纤纤身姿,一如梦中那人。
“玉惑……”他终于唤她,“是你吗?”
玉惑两个字,亲昵又遥远,仿佛等了一世之久,才总算听到思念之人叫唤她。
“是我、是我——”她连连点头,“慕容,是我来了。”
“玉惑……”他握住她的柔荑,神情有些难以置信,“你可知道,我盼望与你相见盼了好久……”
她不语,只是静静吻上他的唇,一如当年在夏楚的宫中、在那株海棠树下,她做过的事。
顷刻间,万般旖旎的记忆排山倒海将他吞没,他所有的克制与毅力全化为灰烬,只想与她沉沦……
***
第3章(2)
清晨时分,慕容佩渐渐清醒,昨夜的悱恻缠绵仿佛延续至今,即使睁开双眼,脸红心跳的画面依旧如烙印般清晰。
他怔怔看着身边的女子,长发覆盖着她雪白的肌肤,只露出一张小小的、沉睡的脸,睫毛如蝶翼般在呼吸中微颤,勾起人心中无限爱怜。
然而,这不是玉惑……不是他的玉惑……
昨夜那春药让他失了心性,但他为何会将她误认为玉惑?面对明嫣公主时却未出现这般幻象,用剑刺伤自己时,他其实还算镇定从容。
当时,他只是想吓吓明嫣公主,逼她趁早打道回宫,其实,凭着他的自制力,只需一些冰水大概就可解此媚毒。
但这个女子来了……不知为何,当她蹲在他的面前,轻轻唤他的名字,他的意志竟就开始沉沦。
在最初拥抱她时,他或许已经意识到她不是真正的玉惑,但他甘愿堕落,拥着她一起坠到深不可测的深渊里,放纵自己一次。
明明她跟玉惑在外表上毫无相似之处,玉惑明艳,她清丽,但她们给他的感觉却如此相同,都能激发他心底最深的感情。
昨天晚上,他记不清自己要了她多少次,仿佛药力褪去后仍不能自制。而她却总能一再挑动他最敏感的部位,让他疯狂得不像自己。
此时此刻,她尚未醒转,身下一方床褥滴洒着处子的殷红,仿佛桃花点点,一如当年他与玉惑的初夜……
那一年,玉惑十六岁,他十八。楚帝为了表示对他这养子的关切,特意挑了两名绝美的宫婢做他的侍妾。
玉惑一听到此事,如气炸了一般,怒气冲冲到他宫里兴师问罪。
在这之前,他和玉惑的关系,不过亲如兄妹而已,虽早有情愫存在,却未曾捅破那一层纸。
但那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记得当时玉惑主动亲吻他,他躲闪不及,最终,沉溺在她的气息里……孤男寡女,情窦初开,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情不自禁,起初只是亲吻而已,随后,渐渐失控……
那是玉惑的第一次,也是他的。
从那时起,他就认定了玉惑是他的妻子,尽管未曾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但他心中立誓此生携手至老的,唯有她。
然而,他却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跟别的女人缠绵……
玉惑失忆了,可他却没有。玉惑的背叛是可以原谅的,但他却不能。
慕容佩拉上衣衫,踱到窗前,心烦意乱之中,连这清爽的乩风郡让人侧怅。
身后忽然一声嘤咛,他回头,见到床上的女子悠悠醒转。
或许,她亦不知此刻身在何处,恍惚地睁开双眼,对他露出一丝妩媚的微笑——这笑容,也像当年玉惑每次与他偷欢之后的表情。
但她很快弹坐起来,仿佛意识到自己未着片缕,慌忙拉起被单覆住胸前的樱红,缩到床角。
“丞相——”她恢复了生疏的称呼,不再像昨晚那般一直亲昵地唤他的名字,“丞相恕罪,奴婢该死——”
恕罪?她何罪之有?
一个女子,把清白交给了他,助他解除媚毒,纵使有些小私心,也没什么不能原谅吧。
“回头我叫邹嬷嬷亲自伺候你洗浴。”慕容佩低声道,“过几天,我会亲自禀明离帝,封你一品诰命夫人,若你想补办一场婚礼,我也依你。”
一个女子,最在乎的无外乎名分。他想,他应该可以尽量满足她,做为补偿。
“这些都不必了……”赵玉惑很明白他此刻想的是什么,但若真要成为他的夫人,断不能要这些表面上的补偿。
她要他爱她,就像从前那般,哪怕,她失去了美貌与权势。
其实,她大可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但她不愿意这样做。
毕竟如此荒唐的经历,换了谁都会不信吧?
而且她希望他能凭着直觉,穿透外表,认出真正的她。皇兄不是一直说他的爱情不可靠吗?经过了这次考验,她倒要看看世人还能怎样质疑。
“丞相若真的想赏赐奴婢,不如答应奴婢一件事……”赵玉惑垂下头,轻轻道。
“什么事?”他眉心一凝,仿佛害伯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此刻奴婢还没想到,但奴婢保证,这件事绝不会让丞相为难,丞相不必费心就能做成。”
她的声音从容坦荡,毫无诡诈,让他稍稍放了心。而她此刻低眉恳求的模样,如此楚楚可人,亦让他不忍拒绝。
“好,我答应你。”慕容佩听到自己回答,“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
她抿着唇笑了。她与他的关系又近了一步,这就够了。
***
这几天,他一直在躲着她,不必说,她也能感觉到。
然而,她并不生气,他的想法,她都能猜到。
是因为对“赵玉惑”的情意歉疚,才刻意疏远她吧?这恰恰证明,他是个痴心的男子,不会因为一夜风流就遗忘旧爱。
她,果然没有看错他。
赵玉惑立在纱窗前,看着阳光透着浅绿树叶,洒下疏疏密密的斑影,忽然觉得自己踏入了宁静的居所。自换魂以来所有的忐忑心情,渐渐消融……
“夫人——”
敲门而入,邹嬷嬷待她的态度比从前客气了许多,让她微感不适。
“嬷嬷有事吗?”赵玉惑见对方身后站着一群丫头,手捧钗裙服饰,一副慎重的模样,稍有不解。
“丞相吩咐,今晚宫中有夜宴,要同夫人前往,”邹嬷嬷道,“奴婢们是特意前来为夫人打扮的。”
“宫中设宴,丞相通常不会邀我前往,”赵玉惑蹙眉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有所下知。”邹嬷嬷道,“此次夜宴是因云琅贵妃过生日,皇上邀请朝中一品以上大臣携夫人同往,还特意点名了要召见夫人,想必是从前没见过,皇上和娘娘对夫人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