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其事的将文具尸体往旁边一搁,他状似平静的开口,“我以为当初已经说好,双方对这件婚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为什么你现在突然想要取消?”
而且他们刚刚才从婚礼的会场出来,她如果真想反悔的话,为何不早说?
更何况婚讯已经放出去,所有的准备工作也都大致完成,她现在才跟他说反悔,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我只是问一下啦……”夏予兰玩弄着垂在肩上的发梢,嘴里则讪讪的说着,“我不讨厌你,但是我觉得你跟我相处的时候好像一直都很不高兴,让我也不太敢跟你说话,可是这样以后生活在一起的话,岂不是会很痛苦?我是觉得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不要为了利益而让自己活得不开心,如果你只是想跟我家合作的话,我也可以把股份卖给你,不需要牺牲彼此的人生……”
她突来的认真话语让凌初日听得心里一紧,差点又捏碎手上那枝备用的笔。
她觉得跟他结婚是牺牲?有惨重到这个地步?
没察觉自己无意中画错了重点,他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文件,原本总是不愿在夏予兰脸上多作停留的目光,此时直直的盯着她;直接而坦荡的说:“我承认你和我理想中的妻子形象是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一开始决定这件婚事的人是我,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
“而我对你的态度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毕竟这个婚姻并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我不觉得此时有必要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取消这项“合作”。
“虽然我们认识不深,但是既然在这段时间我们已有过好几次的接触,我也对此事以各种角度衡量过,之后依然决定要跟你结婚,那就表示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你有在听吗?”凌初日难得的滔滔不绝,却在见到她呆然的神情时顿时煞住,一脸不高兴的质问。
“哦!有啊……”夏予兰眨了眨眼,赶紧回神,“我只是……没想到会听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有点惊讶就是了。”
而且那些合作啊、考虑啊什么的,让脑袋对那些听来很专业的名词过敏的她,一听就忍不住恍神,所以耳中虽然听着他沉稳而坚定的嗓音,双眼虽然盯着他俊秀却严肃的神情,但心思其实跟他完全没在同一条线路上。 对于夏予兰有些支吾的回应,凌初日显然也不怎么相信,他冷哼一声,很不给面子的马上抽考,“是吗?那我刚才说什么?”
“总之就是你不讨厌我,对吧?”其实他那些话真的很难理解,她只能抓个大概来猜一下。
对于她这个不甚精确的结论,凌初日忍不住纠正,“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喜欢,或是讨厌的感情。”
他哪有那么多小情小爱的繁杂心思?顶多就是偶尔她胡闹过头时会看她不太顺眼而已。
夏予兰倒是回得很乐观。“没关系,总比讨厌来得好。”
她那看得很开的回应,以及愉快的模样让凌初日不禁有些迷惘,不太明白她究竟是真的看得这么开,或者只是神经少了好几条,才会这么大而化之。
光是“不讨厌”就能让她这么愉快,那要是他对她说喜欢的话,她又会有什么反应?
瞄着她望着车窗外街景的轻松模样,他皱皱眉,不明白自己怎会突然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但凌初日并没多心,只是飞快抹去脑中突然浮现的荒谬疑问,摊开搁在腿上的资料,重新回到工作模式。
两人的婚事与婚期虽然决定得仓促,但身为主角之一的凌初日也不打算因此而简单行事,依然基于他的“种种考虑”而决定办得风光盛大。
于是靠着两家的钱财与权势,在凌初日的指挥下,短短的时间内就将这场引人瞩目的婚礼筹备完成。
所有参与的人都是既忙碌、又认真,除了对工作的敬业与使命感外,同时也深怕要是让新郎倌发现了什么不妥,会一个个揪出来修理算帐。
唯一一个最不认真的人,就是新娘子。
“我想睡觉。”闭着眼睛任由新娘秘书在她的脸上化妆涂抹,身为今日主角的夏予兰则是垮着双肩,脖子像是软了似的,一颗头颤巍巍的就快要往下点。
“太紧张没睡好吗?”新娘秘书看多了因为紧张而失眠的新娘子,了然的笑问。
夏予兰的睫毛颤了颤,双眸依然没有睁开,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的自首,“不小心打电动打太晚了……”
自从那天和凌初日在车上的一番温馨谈话之后,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她,或许是确认了那个男人对她并没有敌意,而他在记者面前出手相助的气势更是让她在心里为他加分不少,对他抱持的些微退避反而转为强烈的好奇,令一向喜欢观察别人的夏予兰很想再多看看凌初日在其他时候会有什么样的面貌和姿态。
或许是因为心情完全放松下来,再加上凌初日一手包办所有婚礼事项,而她这个新娘子乐得轻松,一整个很放松的吃喝玩乐,结果就是可耻的在重要的婚礼前夕,因为沉迷于电玩而落得睡眠不足。
见多识广的新娘秘书看过不少睡眠不足的新人——太紧张的、太兴奋的,舍不得家里而哭整晚的、和朋友开单身派对喝过头的……就是没听过因为打电动而彻夜未眠的新娘!
而且这桩婚事还是豪门联姻,相对于那个严肃冷酷,看起来就很有距离感的新郎,眼前这个正在忍着呵欠的女人还真让人联想不到她也是个千金小姐。
“我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可以吃饼干吗?”微微眯着眼,夏予兰瞟向桌边的零食,嘴里才刚问,手就想伸过去拿,却被刚好走来的伴娘妹妹一掌拍开。
“吃什么吃!不怕小肮凸出来吗?”夏予珊怒眼嗔骂,有种快被这个姐姐气死的感觉,“你有没有一点当新娘子的自觉啊?”
“什么是新娘的自觉?”搞不好真的没有。
“我刚才去洗手间,刚好遇到隔壁另一场喜宴的家属在闲聊,听说人家为了穿礼服好看,整整减重节食了半年!而且从前天就开始只吃水果、喝汤,就怕小肮跑出来被人以为是奉子成婚。”说着还故意往姐姐的肚子看了一眼。
“这哪叫自觉?那是酷刑!”夏予兰一脸不赞同的反驳,随即又露出安心的笑容,“幸好我昨晚吃得很饱。”五菜一汤,还有饭后甜点和水果,打电动时还吃了点零食。
夏予珊和新娘秘书无言以对,干脆当作没听到,继续忙碌的帮她整理头发、修饰妆容。
才安静了一会儿,夏予珊又想起方才听到另一个让她脸色发黑的揣测,“还有,隔壁那场婚礼的亲友好像有些人不知道是我们两家在办喜事,还说外面有一大堆的记者,又说没看到入口摆婚纱照,还莫名其妙的站这么多穿西装、戴墨镜的人,会不会是什么道上的大哥在娶媳妇……”
“哈哈哈!”也顾不得脸上的妆,夏予兰闻言哈哈大笑,“真的吗?那你有没有跟她们说,没有婚纱照只是因为我们懒得拍?”哇!洗手间真是创意的发源地。
“一点也不好笑!”夏予珊回嘴怒斥,“他觉得婚纱照可有可无,让你决定要不要拍,而你觉得麻烦所以干脆省略,这种话我哪说得出口?”
明明把一场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却因为这对夫妻在一些事情上的任性和怪癖,反而被人误以为是黑道娶亲,教她哪里笑得出来!
不顾妹妹的斥责,夏予兰依然笑个不停,“而且凌初日那张凶脸,搞不好真的会被黑道以为是同伴……”
第3章(2)
“那你以为你是什么?押寨夫人吗?”一道冷飕飕的质问从门边传来,让原本脸色就已经不太好看的夏予珊和新娘秘书更是顿时面如死灰,纷纷转头回避那两道如刀一般的凌厉眼神。
因为笑了一阵子,夏予兰原本由于睡眠不足而略显苍白的脸颊扑上了一层薄晕,方才还带着困意的双眼也跟着明亮起来,她回过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入休息室的凌初日,唇边还有尚未敛起的笑意。
“别生气,如果我是押寨夫人,那么至少你是个……”她打量了他一会儿,笑意愈深,“好看的土匪。”
或许是受到婚礼的气氛影响,夏予兰总觉得今天的凌初日看起来不太一样,虽然同样穿着西装、虽然还是不苟言笑,但是那昂然笔挺的模样却显得格外的英姿焕发,让向来对异性仅保持着“同为人类”这种空泛感想的她,那颗散漫的心也不禁怦然剧跳了几下。
对于她奇特的“称赞”像是没有任何反应,凌初日只是盯着那个因为盛装打扮,而从原本的干净清秀变得妩媚俏丽的女人,散发着一种陌生而神秘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