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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怔怔地看着他上了马,发现他身边原来跟随着几名随从。

  方才执鞭的男子汉庭问:“爷,既然天色已晚了,不如就在这镇里休息,明天一早再上路吧。”

  青袍男子想了想,微微点头。

  薛琬容回头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胖鸨儿,和周围一干不知所措的青楼打手们,她拖着伤体一把抓住他的马缰,低声说:“爷要是有心做好事救我,就请不要将我留在这里,否则这几人必然还会将我抓走。”

  他看她一眼,问:“会骑马吗?”

  “会。”她咬牙说谎。

  “汉庭,分一匹马给她。”

  青袍男子吩咐完之后,汉庭皱眉道:“爷,一人一骑正好,哪里分得出来?”

  “你的意思是要我让马了?”青袍男子脸色一沉,翻身又重新下马,握住薛琬容的腰,一下子便将她托上马背。“坐好了。”

  他随即再度上马,双臂环过她的身子拉住马缰,足尖一磕马镫,马匹猛然腾起四蹄,吓得她差点跌下马背。

  他一把抱住她,“若不会骑马便不要逞强撒谎,否则摔死的是你自己。”

  她紧紧抓住缰绳,感觉到后背那宽厚温热如一堵墙般的依靠,在心中问自己︰薛琬容,倘若这是上天赐予你的机会,你该怎么做?

  眼见刚刚到手的奖赏被人平空抢走,碧桃气急败坏地跑出来问:“嬷嬷,为什么要让那丫头跟人走?咱们多叫几个人来不就把人抓回来了?他不过是个外乡人,能有多大能耐……”

  胖鸨儿揉着酸痛的膝盖刚从地上爬起来,听她这番质问,气愤地回手就是一记耳光,“你这丫头差点害死我!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幸亏我眼力好,提前认出来,否则咱们这清歌坊就不要做了,明天被人拆了楼子都不知道是死在谁手里!”

  碧桃捂着红肿的脸颊,哆嗦地问:“那、那人是谁?”

  “青衣白马玉面生,你难道都没听说过吗?”

  她心一颤,“护、护国将军殷玉书?”

  第2章(1)

  薛琬容跟着殷玉书一行人来到此镇的一家大客栈前。

  见主子下了马,罗汉庭走上前问:“爷,这丫头要怎么办?”

  “给她银子,让她走吧。”说着径自走进客栈前门。

  掌柜的一见来了客人,热情地上前招呼着。

  殷玉书吩咐,“给我准备三间房,喂好我的马。”

  “是、是。”掌柜的回头去看,恰好看到薛琬容独自站在店门口,欲进又出,举棋不定的样子,便问:“这位姑娘和您是同行的吗?”

  “不是。”他头也没回,“再准备点酒菜,菜品我不讲究,只是要快。”

  “明白明白,客官您这边请。”掌柜的将他领到大堂角落一处,正对着大门。

  殷玉书一落坐,抬眼就看到薛琬容,“汉庭,还没打发她走吗?”

  罗汉庭皱眉道:“给她银子,但她摇头说不要。算了,爷,既然救了她的命,就不必再管更多闲事了,女人啊,终究是个麻烦。”

  另有一名年轻的黑衣男子也走进来,坐在他们对面笑道:“爷向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小心今日招惹了桃花劫。”

  “乌鸦嘴!”罗汉庭瞪他一眼,“你这个小诸葛,有本事你去把那姑娘劝走,别老跟着我们了。”

  黑衣男子笑问:“那就要问爷了。爷有没有留下她的意思?我刚才瞥了一眼,这丫头虽然穿着惨了点,但容貌堪称绝色,气质也有大家风范,就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可惜了,沦落到这步田地。爷若是有心留下她,身边多个女眷,倒也方便照顾。”

  “不必。”殷玉书手执酒盏,慢饮一杯,眼角余光又再扫向门口,见那丫头还在那里痴痴地站着,一语不发。

  他是当真救了个麻烦回来吗?

  几人用过饭,殷玉书转身上楼,掌柜的已经把客房收拾出来。

  罗汉庭和诸葛涵跟着他一起走进房间,门一关,诸葛涵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爷,这里距离天城已经不远,您是不是该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向皇上禀明这次受伤的真相?”

  殷玉书没回答,脱下外面的青袍,露出雪白的内衫,肩膀上已有大片的血渍渗了出来。

  罗汉庭惊道:“怎么伤口又流血了?不是昨晚都包扎好了吗?”

  诸葛涵也急忙走近一看,“大概是今天骑马颠簸造成的吧?我去叫伙计找大夫来。”

  店家请来了本镇的一位大夫,大夫看到那条骇人的伤口时,也不禁吓了一跳。

  “这是刀伤吧?已经伤到骨头了,像是还中过毒?原本缝合的线又迸裂了好几处,我要重新缝合一下。这两日公子不适合到处走动,还是静养为好。”

  殷玉书神色从容地淡笑,“这点小伤就走不了路了?毒液已经处理过了,我的肩膀还能动,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罗汉庭则紧张地反驳,“哪是?伤势明明还这么严重﹗我就说晚两天回京嘛,爷就偏不等。”

  诸葛涵悄声说:“君命难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转而询问:“大夫,还要我们准备什么吗?”

  “不必,药箱我随身带着,所需之物一应俱全。只是公子若执意要走,便不要再骑马了,还是雇一辆马车为好。骑马需要控辔,极耗费体力,对肩膀的伤势恢复非常不利。”

  “我这就去雇马车。”诸葛涵匆匆下楼,向掌柜的询问哪里可以雇到马车后,走出大门口时,却发现那女子依旧站在那里,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不走?是银子不够吗?”

  薛琬容请求,“我……我能不能跟着你们?”她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浑身到处是伤,疼痛不堪不说,口中亦觉得焦渴,却连茶都不敢喝。

  他看着她,苦笑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劝你还是走吧,我们爷从来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这次出手救你已经算是特例了。”

  片刻之后,他雇好了马车回来,她还是直直地站在店门口。很明显的,她站得身子都僵直了,却固执地不肯坐下来休息。

  他心头忽然一动,问:“你会伺候人吗?”

  诸葛涵将薛琬容带上楼,罗汉庭一见立即叫道:“不是说不惹这个麻烦了吗?你怎么又把她带来了?”

  “这一路爷身边也是缺个照顾衣食起居的人,女人总是心细些。我问过了,她家人都已去世,无依无靠,就当是做个善事收留阿猫阿狗,这也没什么。”他嘻嘻笑着,将她推上前,“你不是说你照顾过大家小姐吗?我们爷没有那些千金小姐那么娇惯,你只要每日帮爷换换伤口上的药就行了。我们大男人下手力道重,怕弄巧成拙再伤了爷。”

  薛琬容走上前两步,一看到对方肩膀上血淋淋的狰狞伤口,陡然从胃部涌上一阵恶心感,差点就吐了出来。

  殷玉书自她进来后就一直没有表示,但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和一般人一样,受不了看到这种血腥,于是吐出一句,“她不适合。”

  “我可以。”她深吸口气抬起头,快步走了上来,挽起袖子问大夫,“我能做点什么?”

  “去打盆热水来,我要先把他伤口周围的血渍擦干净,才好重新缝合伤口。”

  缝合伤口?薛琬容听到这个词就觉得恐怖。难道是要拿针线在人的皮肉间穿来穿去吗?想到那个场景,她不禁又开始反胃,腿也一阵发软,但还是听话地下楼去找热水。

  店伙计懒得动,指使她自己去厨房拿烧开的铜壶倒水,那铜壶又大又沉,她本就是个体质纤弱的人,又经历一番折磨,硬是提了两次才提起来那个铜壶,还要小心翼翼不让里头的热水溅出来。

  当她颤巍巍终于将热水打好,捧着铜盆回到房间时,罗汉庭皱着眉抱怨,“怎么去了这么久?”然后用手一试水温,叫道:“你疯了?这么热的水,又不是要退猪毛,你不知道会烫死人吗?”

  薛琬容被他吼得手一抖,铜盆差点砸在脚背上。

  屋内忽然有人轻笑出声,众人举目看去,原来是殷玉书。

  他斜睨着她,唇角微勾道:“行了,汉庭,你去打凉水来吧。你看她这样子,是干得了活的吗?”

  罗汉庭气得直瞪诸葛涵,“都是你招惹的麻烦,你去打水!”

  “还是我去吧。”生怕自己被人赶走,薛琬容急忙又要下楼去打凉水。

  见状,殷玉书的声调高了几分,命令道:“你站住。汉庭,几时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他不情不愿地下楼,去打了半盆凉水回来。

  见薛琬容手足无措地站在殷玉书旁边,大夫于是对她说:“你没拿块干净的布来?”

  “哦,我这就去找。”

  她刚要迈步,诸葛涵就叹了口气,“算了,你待着别动,还是我去拿吧。”

  薛琬容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本来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说是自小就伺候大家小姐,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如今却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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