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挥开她的手,「小姐,老奴是从那脏地方出来的,你别说依你的聪慧看不出这里头的猫腻,这明摆着是冲着你来的,换下衣裳,还能挡一挡,不换,老奴怕你的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一边说还一边飞快地褪下她的外衣。
绿衣也不迟疑,柳嬷嬷的话一说完,她就立刻将衣服给褪下。
吴欣蓝摇着头,扯着衣裳不肯放手,「嬷嬷,不行!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绿衣替我去送死?」她当然心里有数,只不过她怎么可能看着从小到大陪着她的丫鬟代替她冒险。
「小姐,绿衣有幸能陪在你身边,是绿衣三辈子烧来的好香,要不是小姐,绿衣早不知被人贩子卖去什么脏地方,如今能替小姐免去一难,也是应当的。」绿衣跪了下来哭诉。
吴欣蓝一人架不住两人,硬是被柳嬷嬷跟绿衣给换了衣裳,就连头上的珠花都拔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阵子她病了,脸色反不及绿衣的红润,衣服一换,虽说那骨子里的气质换不了,但猛一看,还是没办法马上分出来到底谁是小姐。绿衣从小也是在国公府里长大,通身的气派不输给小门子出来的大家千金,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迷惑敌人。
「小姐,你听老奴讲,若是赶得及,咱们是用不上这些手段,若是赶不及教那些贼人给追上了,小姐你要记得,跟老奴还有绿衣分开来跑,你就装作忠心的丫鬟要引开敌人,单独地跑另一边,嘴里要记得喊小姐快逃。」柳嬷嬷泪流满面,心疼不舍地抱着吴欣蓝的身子道。
「嬷嬷……」吴欣蓝缩在她怀中,双手紧紧拉着她的衣领。
马车外的吵杂声越来越大,刀剑交击声、箭羽飞射的声响、打杀中的惨叫、马儿的嘶鸣,一阵又一阵地传进她们三人的耳朵里。
突然间,马车一个剧烈的晃动,整个偏斜地扬起,吴欣蓝三人也忍不住放声尖叫,然后整个马车翻覆了!
在马车里被抛来抛去的,吴欣蓝撞上了车厢的木板、柜子,最后撞上马车厢的木门,整个门被撞开来,她也被抛出车厢外。
「小姐!」刘侍卫跟王侍卫冲了过来。
吴欣蓝忍着全身的剧痛,踉跄地在他们的搀扶之下爬起来,一睁眼,她就看见柳嬷嬷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双眼大睁,脖子呈诡异的角度弯折。
「嬷嬷——」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袭来,她痛哭着奔上去。
「快走!人越来越多了!」
刘侍卫拉着她,不让她过去,王侍卫则拉起同样摔得头破血流的绿衣。
绿衣看了小姐一眼,含泪咬牙,拎着裙摆,对着小姐的方向喊一句,「绿衣!快点走!」然后转过身顺着王侍卫的力气往另一边的林地里奔走。
二十名侍卫早死得剩下七、八个人,还有四、五个黑衣人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刘侍卫随即意会到这是声东击西之法,马上拉着吴欣蓝往另一边跑去。
「小姐!快点大喊!快啊!」刘侍卫把吴欣蓝挟在腋下在草丛中奔跑着。
吴欣蓝哭得抽不过气来,两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红嫩的唇早被咬破,狠狠地烙上牙印,嘴巴张了又张,终于哭着大喊,「小姐,你快逃!」喊完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果然!她这一喊,把人引向绿衣那个方向,原本追在她身后的三个人又去了两个。刘侍卫拉着她在林中乱窜,他们背后追来的黑衣人,掏出怀里的暗器,射向他们。
「唔!」刘侍卫听到了不寻常的破空声,连忙以身挡住了射向吴欣蓝的暗器,他整个身躯颤动了下,脚步一顿,摔倒在地上。
挟在他怀里的吴欣蓝也被抛了出去,正巧他们摔倒的地方是一个小落坡,落坡下是一条小河,两个人快速地滚落。
吴欣蓝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撞到了河边的一块凸石上,剧痛袭来,刹那间就昏了过去,落入小河中,无声无息。
那黑衣人上前补了刘侍卫一刀,本来想再上去补她一刀,可是看到她面朝水里,想来她必死无疑,便转身追向另一方向。
*****
曜玄凰急急忙忙地入宫,第一时间就赶去跟皇上请安,皇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晾着他在御书房的角落站着。
他急着要见到皇兄,但见皇上的态度如此,也只能按下浮动的心思,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吭声。
这一站,可就从天亮站到了天黑,直到快用晚膳了,才听到皇上开口说了一句,让他去找皇兄一起用膳。
两条腿已经站得发麻了,曜玄凰痛苦地移动蹒跚的脚步,慢吞吞地要离开御书房,此时皇上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凰儿,父皇希望你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曜玄凰抿了抿唇,回过身恭敬地朝皇上行礼,「是,儿臣知晓。」话落,这才走出御书房,缓了口气后,他急急忙忙地往东宫走去。
第7章(2)
还没踏进东宫,就发现宫内外戒备森严,不经意地瞥见角落一隅,蓦地看见了禁军统领的身影,吓了一跳,不迟疑的快步走进宫内。
东宫里,曜玄靖正坐在偏殿的书房中,奋笔疾书,神色十分专注。
曜玄凰心里是急到不行,一进门,看见他这副模样,差点气得冲上前去打他一顿,「皇兄!」没好气地叫了一声。
曜玄靖一抬头,曜玄凰这才看到他脸色有些憔悴,脸上的青须都跑了出来,眼睛泛着血丝,更重要的是,他额头上还有一个指甲大小的伤口。
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皇兄,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那么狼狈?
曜玄靖看到他来,原本有些狂乱的神情,渐渐地定了下来,苦笑了下,「父皇把我拘在东宫内。你见到蓝儿了吗?她没事吧?」昨晚他原本要出宫的,临出宫门之际,却被禁卫军给挡了下来,父皇跟母后的面也没有见到,就被关在东宫里。
「她没事,你的问题才大。」曜玄凰摇着头,两兄弟沉默地对看。「成人礼之事,你怎么看?」
「上一次我交代你的事呢?」
「吏部侍郎的事过两天就会捅出来,还有户部侍郎的罪证也已经收全了,这两个钉子一拔掉,陈相的势力大减,到时候陈家说话也没那么硬气了。」
曜玄凰这阵子都在处理这些事情,皇兄身为太子,一举一动都太过明显了,没办法私下调查,只好交给他,他忙了几个月,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那些个陈家人,也真是不怕死,陈明身为吏部侍郎,倒是不吝于提拔他家的人,大的、小的都插了进来,更别说户部侍郎陈凯,去年云河溃堤,朝堂拨下一百万两银子赈灾,五十万两就进了他的口袋,剩下的一层层剥削下去,到了地方上,居然只剩下二十万两银,这些个蚂璜吸起人血,一点也没有顾忌。」
一想起这几个月查到的消息,曜玄凰就一阵火气,要是让他们再折腾下去,那辰曦也离乱世不久了。
「哼,陈家对父皇是口服心不服,想有拥龙之功,当心水满覆舟。」曜玄靖想了想,「事情掀出来了你就别多管,小心父皇查到你头上去。」
曜玄凰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成人礼的事,你打算怎么办?」他知道皇兄跟欣蓝的感情深厚,成人礼其实对于皇子而言,前面的仪式固然重要,后面的宫婢侍寝却是不一定要行的礼。
自己好歹也是跟欣蓝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相处这几个月,他知道欣蓝的性子,皇兄要是真办了成人礼,与他人有肌肤之亲,虽是无可奈何,只怕也会在欣蓝心里扎下一根针。
曜玄靖还没有开口说话,小安子就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嘴里一边喊道:「太子殿下,出事了!」
两兄弟齐站起来。
「怎么了?你怎么像火烧屁股一样?」曜玄凰纳闷地看着他。
小安子脸色发白地看着主子,「太子殿下,出事了……欣蓝小姐的车驾,在皇都外五里处遇袭……只有一个侍卫侥幸逃回来报消息……剩下的都还不知道情况……」
曜玄靖的脸色瞬间也白了,下一刻,整个人从桌后冲了出去。
曜玄凰怔愣了下,也随即跟着追上去。两兄弟要冲出去东宫的那一刻,禁卫军统领赶了过来,拦住两人。
「太子殿下,皇上有令,您不得外出!」
「你要生还是要死?」
曜玄靖冰冷的语气铺天盖地的袭来,话中隐含的浓浓杀气,让禁卫军统领不禁打个冷颤。
思量再三,他还是退开来了。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帝王,要是现在得罪他,只怕以后不会有好下场。
两兄弟匆匆忙忙地从宫里骑马离开,一路上曜玄靖的脸色是越来越白,映得他脸上那小伤口更加血红。
两人一路无语,快马加鞭赶路,一个时辰之后,曜玄靖才看到大批的护卫军人马,他加快速度冲过去,然后从马背上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