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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太华丽,典雅就好了,我爹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几天看来挺落寞的。”爹娘本想拿出多年积蓄替她张罗婚事,可是连温姊姊手上一只最平凡不过的戒指都买不起,心里头难过失落,甚至差愧难当,开不了口只能咬牙忍着。她看了不舍,却想不出法子安慰,毕竟连她一月收入都足以报过爹娘一年。

  “燕行不是请他们做一组衣柜吗?亲手做的,心意可抵千金。再说,让他们知道你有钱可以让你弟妹读书、医脚,以后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你,你就不用时常惦记着会被丢下、会被抛弃,连我待你再好都觉得着不了根……唉,真教我难心伤过呀!”温寻蝶按按眼角,可她哪里想哭。

  “都是我不好,温姊姊别难过了。”泥娃晃着温寻蝶衣袖,就怕被当成忘恩负义的人。“春松居里大大小小待我可好了,是我自己过不去,才整天疑神疑鬼。”

  “知道就好。依我看,待你最好的还是燕行那尊石敢当吧?可惜我没亲眼看见他在龙虎会当众求亲,说要衔泥筑巢的画面。”跟当年与她刀剑相向,不通人情世故的夙剑截然不同。“不过男人是要看婚后,不是看婚前,如果他欺员你,尽管跟我说,温姊姊绝对替你出一口气。”

  “说哪儿去了,温姊姊就会取笑我。”自从龙虎会后,她不知道被取笑多少次了,都怪燕行那家伙,私下讲就不作数吗?非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泥娃愈想愈害羞,脑门都快起火了,只好作势收拾旧衣,清出空间摆放明后天就会送来的新衣裳。

  “好旧的护身符呀,又大又厚,你从哪里求来的?”温寻蝶从地上拾起护身符,估计是从泥娃的旧衣里掉出来的。

  “啊?这是我前东家送我的护身符,都忘了还有这东西呢!”苏老板替她求了支签,要她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再开,可是再苦再难她都咬牙撑过来了。

  泥娃接过护身符。担想没什么时机能派上用场,现在开也一样,便取出里头一迭厚纸……厚纸?一般庙里的签诗不可能这么厚吧?老板是替她求了几支呀?

  “这……这不是地契吗?”温寻蝶一眼就认出,哪像泥娃还迷迷糊糊。

  她仔细一看,惊叫声不亚于温寻蝶。“这是‘凤来客栈’的地契呀!”

  里头还有一张纸笺,泥娃抖着手,差点握不紧。

  这是最后一项我能送你的东西,要顶下,要售出,全听你的意思。你一直想有个家,我就算替你买,帮你盖,你得到的只有更多无法承受的空虚。不管你什么时候打开护身符,“凤来客栈”就是你的,希望这张地契能成为你的后盾,能帮你找个好婆家,能解决你生活上的困境。别以为我离开潜龙镇就真的抛下你不管了。

  泥娃哽咽无语,爹娘如此,苏老板也是如此,大伙儿都待她不薄,是她自己胡思乱想,以为她这一生最终命运,只有飘零一途。

  “你该不会想离开春松居吧?我会很孤单的。”温寻蝶陪她看完纸笺,笑着问,任凭谁都能轻易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舍。

  “温姊姊,我……确实有这个念头。”泥娃将她与燕行的计划跟温寻蝶说了一遍。她也有挣扎,但事情总无两全的时候。虽然跟燕行到哪儿,只要两个人相知相守,再辛苦都甜蜜,只是能有共同的梦想作为前进的目标,像温姊姊跟凤大哥一样共同努力经营一间茶馆,不也吸引人吗?

  “泥娃娃,你长大了,温姊姊怎么会阻拦你的路呢?只是凤歧好不容易栽培出可以信任的左右手,你们可以等到落成后,业务稳定了再回潜龙镇吗?”她总要替丈夫说说话,省得他的苦瓜脸愈拉愈长。

  “当然。我想燕行不会辜负凤大哥的栽培,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他们重整“凤来客栈”的资金也是从春松居里赚来的,说走就走未免太过现实。

  “是是是,我知道你们家燕行最好!”她都快翻白眼了,拼命褒自家瓜甜!

  “温姊姊又取笑我!难道你们家的凤歧管事不好吗?”她自个儿不也是帮夫挺夫?她们两个彼此彼此。

  “好呀,敢笑话我?翅膀硬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教训你!”温寻蝶曲起十指,往泥娃腋下攻击去。

  “啊——哈哈哈哈哈……好痒呀……好姊姊,饶了我吧——”泥娃笑躲着,两人绕着圆桌疯狂打转。

  忙里难得偷闲,回潜龙镇后,这机会情景更加难得,泥娃岂不珍惜当下。

  回首过往,其实,她是个幸福娃。

  春松居落成开幕,各地贺客将铜安挤得是水泄不通,靠着春松居人潮赚钱生活的小贩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春燕也飞入寻常百姓家。

  尽管春宴己过,人潮清散许多,然城里走动的人数比起过去数个月,确实收有倍数之效。有道是有人就有钱,凤歧请回先前整修时遣走的说书先生们,在铜安城的东西南北,桥头桥尾设说书茶棚,将春松居前后沿革改编了一遍,从焚光、沁兰,凤歧、温寻蝶,一路说到燕行、泥娃,各有各精采绝伦的故事。其中最有共鸣的便是衔泥筑巢的桥段了,因为有来参加春宴的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呢!

  素闻管事凤岐在春松居重建期间受了不少燕行死板个性的气,每天七窍都要生烟一回,总嚷着有天要加倍讨回来,让他吃苦当吃补。大伙儿猜测燕行娶妻绝对谈不上平顺二字,不料却无风无雨地来到了迎亲当天,风平浪静得让人好失望。

  正当大家以为没好戏可看时,新娘却离奇失踪,燕行怒发冲冠,直奔县衙提起彭县令的衣襟逼问泥娃的下落,双眼像要迸出两条火柱烧死对方,就是探问不到任何消息。全铜安城里像要发动战争一样,全城戒备,因为燕行肚里像埋了无数炸药,板长脸挨家挨户搜,任谁都不敢靠近他一步。最后发现新娘被带到刚落成的冬藏院屋顶上,跟台柱琴姬温寻蝶在一块儿,帮忙找人的民众都不知道绕几圈铜安城了。

  话说燕行准备一跃而上救下泥娃时,第一个跳出来阻止的竟然是凤岐,令他脸色瞬然一变。

  “师叔,你这是何用意?”

  “放心,我只爱蝶儿一个,天地可表,不是来跟你抢亲的。”凤岐呵呵笑,一双丹凤眼闪着算计精光。“只是泥娃追求者众,连本城县令都拜倒在她裙下,最后花落你掌心上,难免落人口实,说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输得心不甘情不愿,还扬言此生不上春松居,免得忆景再伤情。我们是自己人没错,客人的心思总要顾及不是?所以你想娶回美娇娘,除非你能过关斩将,让他们心服口服。”

  “放马过来!”燕行仰天一啸,看得在冬藏院屋顶上的泥娃是心惊胆颤。

  “温姊姊,你请凤大哥别多刁难燕行,让他顺利过关吧。”

  “别心急,凤歧懂得分寸,我们俩看戏就好。”温寻蝶安抚着她。

  挑战琳琅满目,活似在搏龙虎,从对句、猜戏曲,到搬货比快、 比力气。燕行从头到尾不苟言笑便罢,眼神越发有杀气,近一点看的小娃娃还被吓哭了好几个。

  “最后一关,就由我出马。”凤歧笑呵呵地半走跳到燕行面前。许多年没活动筋骨了,以前扣人脖子的手指,现在拨算盘说不定还比较灵活呢。“在思齐洞时,我们每天过招,今天就好好回味一下。”

  “就请师叔指教几招了。”燕行先揖一礼,随即往凤岐右颈削去一掌,动作快如闪电。原先两人起码有十步之遥,才眨个眼,便己近身对打。

  燕行出招严谨沉稳,拳腿交错使用,攻势绵密未有间歇;凤岐则多变难测,专门见缝插针,往往不按牌理出牌。虽然师出同门,却有两道截然不同的气势。

  两人由春拨楼踩回廊顶,一路战到秋收台还未分出胜负。温寻蝶灵机一动,抛出袖内丝带圈住回廊梁柱飞身而下,命乐师们奏起战乐。众人看得目不转睛,啧啧称奇。连琴姬都深藏不露,难怪春松居不请武师,更难怪凤管事独钟燕行。

  双方对峙如火如荼,未有一方显露败迹,掌抵拳,脚拼腿,出招拆招,流畅如风,气氛情绪汹涌澎湃,连泥娃都看得入神,忘了登高恐惧。

  “别打了,再打就过吉时了!”喜婆吼了好几回,都快哑了还是捉不着新郎官的注意,只好冒着被众人唾弃白眼的危机,中止战乐演奏。

  凤管事要她挑吉时,再往前数五个时辰告知燕行,果然另有安排。来客能见到这等盛事,也不枉千里迢迢赶来铜安城内一睹春宴风采。

  “好!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凤歧收手整装,唤起掌声如雷。“你别误了吉时,快去迎娶美娇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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