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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这一切清冷疏离和难以抗拒的悲欢离合,玉真一直表现得很淡然。跟随在她身边的人说,公主很像是化外的仙子,不仅美得似不食人间烟火,也从不大悲大喜,她的感情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冰封起来般,没有人能够走进她心里。

  除了小王爷凤疏桐来看望她时,偶尔能听到两人从房中传出笑声外,在她独处时,多半都是静静地坐着,空洞的美眸“望”着窗外的日升日落、月明月暗,似是有所等待,又似是将一生就此消磨,任其流逝。

  早几年凤皇曾想将她许配给某位王孙贵胄,但因为那不利于她的传言,竟没有一人胆敢迎娶这位身世凄迷的倾国美人,她便只好留在宫中年复一年的继续虚度光阴。

  转眼间,玉真已到了双十年妃,容颜之美令宫中群芳艳羡嫉妒,可一切孤独如旧。

  这一年,凤皇也去世了,太子凤鹏举登基,凤朝历史开启了新的一页,当初凤疏桐在儿时所说的那句话,已没有人再记得。

  玉真很喜欢下雪或下雨天,因为这样的天气,凤疏桐多半会来看她。

  他们的友谊上溯到孩提时代,当她第一次走进学堂的时候,是他温暖的手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对她说:“小心地下的石砖,这里有一处翘起来了,容易绊倒。你的座位在第二排右手边第三张桌子,我叫凤疏桐,是忠王的儿子,我就在坐在你后面。”

  那天,他们正式认识,此后在学堂上,他一直很照顾她;她听不懂的东西,只要有问,他必然耐心回答;她不会写字,他就拉着她的手在他掌心处画字,一遍一遍,直到她记住了字形。所以时至今日,她之所以能认得字、侍、书、文,大都是他的功劳。

  对于她来说,他像是她的一双明目、一副拐杖,而今天下雨了,他会依照惯倒来看她吗?

  宫殿门门栓一响,她听到有人走了进来,步履很轻,隐约有环佩声响。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是子夜香?我想找这盆花想很久了,传说这花要到子夜才能盛放,盛放之时香气浓郁,可飘一里之外。但……现在不是白天吗?怎么也能闻到香气?”

  “下了一夜的雨,花香是来自于昨夜盛放的花,我叫人把它采摘下来研磨成粉、做成香囊。这样做,香气自然会有折损,但好在让你闻到了花香,看到你的笑容,我也算知足了。”

  玉真怔怔听完对方的一番话,忽然屈膝跪下,“陛下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对方走上前,伸手挽起她的胳膊笑道:“怎么?难道你这里只有涵王能来,我就不能来?”

  “陛下日理万机,我想--”她未说完,唇上便被一根手指点住。

  “嘘,别说话,朕很喜欢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看着你,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些讨厌的宫女也好、太监也罢,都不能来打扰我们了。朕已经叫他们都在玉真宫殿门外守候,没有旨意谁也不准进来。”

  她轻轻向后退了一步,脱离他的桎梏,“陛下若要喝茶,还是要麻烦宫女去准备茶叶和热水……”

  “不必叫那些笨手笨脚又碍眼的人来,今天是朕来看望你,所以也是朕伺候你,你只要坐着不动就好了。泡茶的功夫,朕是学过的,你记得吗?当年朕还曾经给母后泡过茶呢。”

  玉真无语了,只得坐在椅子上,听着屋内他走动来去的声音。

  第1章(2)

  凤鹏举,凤朝的皇帝,与凤疏桐一样都算是她名义上的堂哥,实无血缘关系,但是面对他亲昵的照顾,她总是有种难以言说的不自在,老是想远远的逃开。

  她知道他对自己有某种企图,这份企图在她十二岁时便已不经意得知,因为她亲耳听到那时身为太子的他向皇后恳求让自己做他的女人却被皇后拒绝了。

  那天是暑伏,她躺在花窗下的竹榻上并没有睡着,因此时于凤鹏举的到来和他与皇后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热烈的恳求和皇后生冷的拒绝,也都刺穿了她的耳膜。

  她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更何况身为太子他不仅早已有太子妃,连侍妾也有四、五个了,是皇宫中人人口耳相传的多情种子。这样的人,想要与她携手度过一生吗?如果她真的嫁了他,会比现在快乐?

  而那个养她、爱她如生母一般的皇后,拒绝儿子的理由却让她心底一沉。

  “鹏举,我知道你看中的无非是玉真的美貌,但世间美人如此之多,还不够你追逐玩赏吗?别忘了,玉真身世如此悲苦,我只怕……她真是不祥之人,不能误了你的前途啊。”

  那天,她的心是冷的,原来在皇后眼中的她也是不祥之人,她的存在只会为世人带来灾难。“红颜薄命”这四个字,大概是她此生唯一的注解。

  上天为何待她如此凉薄?难道她被夺去双亲和双目还不够凄凉?前世她是犯下了几重罪孽,要她今生以薄命来偿?

  自那以后,凤鹏举大概是知难而退了,没有再和皇后提及纳娶她的事。她的婚事就在无人问津也无人热心的情况下,被一拖再拖。

  二十岁的女人,在凤朝已经很老了,可她不在乎孤独终生,只要自己别再给任何人带来灾难就好。

  她猜凤鹏举此时大概就坐在她对面,因为她能感觉到滚烫的茶香在面前缭绕。

  自从他登基称帝以来,总是偶尔会到玉真宫来看她。她知道他的意思,但他每示好一次,只会让她内心更厌倦一分。

  他虽贵为一国之君,却不是她所爱的人,她不想委屈自己承欢侍君,但又没有好办法可以避开他的纠缠。

  这座皇宫现在是属于凤鹏举的一座囚笼,她不过和他众多的女人一样,都是被困在笼中的囚鸟而已。只是那些女人巴不得住下来,而她……越来越像是这宫中的异族,会不会再住下去,有天这里就不会再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玉真,你在想什么?”凤鹏举微笑着开口,“你自小就像个谜,总喜欢远远地坐着,我们谁也走不进你的心里。你不知道我多羡慕那个人……”

  “嗯?”她不解他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能走进你心里的人,不会是……凤疏桐吧?”凤鹏举盯着她的眼道:“那人身上有太多诡异,虽说是凤族血脉却来历不详。我一直怀疑他的真实身分绝不简单,说不定会是凤朝的敌人。”

  “怎么会?”她笑着出声,“涵王一心都在思虑凤朝千秋万代如何稳固,绝不可能做任何不利于凤朝的事,陛下多虑了。”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他不悦地皱起眉,“你就不怕朕听了这几句话会不高兴?”

  她淡淡一笑,“陛下的话我听不懂。”

  “真不懂?玉真,朕认为你不是个傻子,朕的心意早已暗示过很多次了。以前碍于先帝和先后,朕不好和你说得太明白,现在--”

  “陛下,您的心意玉真明白了,但先帝和先后的意思陛下也应该明白。玉真是不祥之人,不想为陛下无端惹祸招灾。”她淡定地微笑着,“我只是这皇宫中的一个过客罢了,先帝先后照顾我的衣食起居,让我不至于孤苦伶仃,是我要感恩一生的事,所以,被他们如此器重的陛下您,也是我该敬而远之的,因为我不想成为凤朝的罪人。”

  凤鹏举双眉一凝,还要再说,原本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斜风细雨打进来,凤疏桐的声音便在这风雨中穿隙而入。

  “陛下,请不要轻视公主的话,为了凤朝,您的确该有所舍弃。”

  他怒而回头,“别说得好像你能未卜先知似的,朕不是有旨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朕和玉真公主聊天吗?”

  “如果只是闲聊,为何不能加臣弟一个?”凤疏桐缓步走进,笑得恣意。

  凤鹏举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玉真歪着头问:“这样好吗?你为了我而触怒他,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你放心,我们两人不会起冲突的。”他的目光投向桌上的那个香囊,“这个香囊是他送的?”

  “嗯,好好的子夜香,就算看不到,我也不想它们为了我粉身碎骨啊。”她叹口气,指尖摸索着香囊上的丝线,神色黯然。

  “把香囊给我试试。”他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

  她撤开手,让他拿走了那个香囊。

  “一直以来你都说想闻闻子夜香的花香,但这花太过珍稀,整个凤朝也找不到一株。凤鹏举找来的这一朵不知费了他多少金钱和人力,对你也算用心至极。”

  他将香囊袋口解开,将里面的香粉全都倒在桌上,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整间寝宫。他又将手掌放在香粉上,一团白雾立刻笼罩其上,而后香粉化身成形,最终变成一朵淡紫色的小花,娇怯地立于一个花盆内,含苞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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