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不怕,请相公允许贱妾的任性,让贱妾留在这儿。”她还是摇头。
他看着她坚定不移的目光,倒是没料到她如此大胆固执,不禁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
女人或许自幼就被教导要依顺夫婿,但是他们彼此间没有任何情分,她如此鞠躬尽瘁反倒启人疑窦。或许……还是多观察几日吧。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随你的意思吧,不过凤家不是注重身分的人家,往后就别再自称贱妾了。”他微微一笑,随和的不再坚持分房。
“但是贱妾身分卑贱……”
“红莓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我喜欢。”他随口说道。
她微的一愣,恭顺小脸瞬间抹上一层薄红,刹那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揪紧裙摆匆匆垂下目光,女儿家的娇态一览无遗。
“是,那贱……红莓这就依相公的意思。”好一会儿后她才能够发出声音,声音却是低如蚊蚋,又恢复成那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
他玩味地挑眉,看着她一下大胆抵抗、一下娇羞脸红,忽然间竟不确定她究竟是大胆还是羞怯,只觉得她的反应可爱得紧。
“忙了一天你一定累了,这就休息吧。”说完,他便径自躺下,而她果然迅速出手搀扶,只是高大如他哪里是她搀扶得动的?
他暗中控制自身重量,装模作样的任由她照料盖被,甚至佯装疲累的迅速陷入沉睡,好让脸皮薄的她能有机会上床,不料她却出乎意料的起身解开纱帐,之后便走到桌边动手整理起一桌的饭菜。
她的动作轻巧,几乎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依旧逃不过他的耳力。
她将一桌的饭菜收拾到外头的花厅桌上后,才轻步回到内室,接着小心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轻手推开一扇窗门,对着天上明月悄然低语:“老天爷,红莓在这儿诚心祈求祢保佑相公早日康复,他是好人,更是朝廷不可多得的好官,只要相公能够康复,红莓愿
意承接他的病,为他折寿。”
他听着她诚心诚意的祈求,听着她一心一意的祝福,听着她默然却足以撼动人心的虔诚,不由得屏住呼吸瞬间睁开了眼。
之后她又低喃几句才终于关窗起身,却没有回到床边,而是走到桌边坐下。
直到喜烛被吹熄,室内再也没有任何细微声响,他才无声自床上坐起。
室内一片昏暗,然而层层纱帐和这片黑暗却阻挡不了他的视线,他转头静静凝视那趴睡在桌边的娇小身影,听着她的呼吸迅速浅匀冗长,兴许是劳累了一天,她很快便陷入沉睡。
如今已是深秋,要是放任她不管明早铁定会染上风寒。
没有任何迟疑的他立即掀开纱帐,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边,将她拦腰抱起,走回到床边轻轻将她搁到床榻内侧躺好。
大床上,她一身喜红嫁裳未褪,宛若一朵等待再次绽放的红莲,静静沉睡在他的眼底,向来平静的心头微微一动,随着一圈涟漪掠过,他彷佛看见心湖泊上了一抹淡淡的花影。
“原以为你不笨,没想到却是个傻丫头。”他忍不住开口轻骂,语气却隐隐带着一股不自觉的怜惜。
接着他合衣也躺到床上,猿臂一伸将温暖的衾被迅速盖住彼此。
第2章(1)
新婚翌日,红莓俗守礼节起了个大早,在总管的安排下,端着亲手彻上的热茶,来到凤氏夫妇所居住的揖清苑请安。
总管入内通报,她则是规矩的站在花厅一角,直到凤氏夫妇自内室走了出来,她才连忙端着茶盘,恭敬的跪到了地上。
“贱妾红莓见过老爷夫人。”
“你已经嫁入门了,怎么还喊老爷夫人呢?”两人同时一愣,凤玄和气的开口提醒,同时投给妻子一记眼神。
凤叶月了然于心,连忙将跪在地上的红莓给搀了起来。
“是啊,你都已经是我们凤家的媳妇,该改口叫爹娘了吧。”她慈蔼说道,对于这一大早就特地来向他们请安的红莓,开头就有了好印象。本以为她是乡下找来的孤女,不懂得规矩也是理所当然,没想到却意外的乖巧懂事。
“红莓是名贱妾,理所当然应该谨守本分。”红莓轻声细语的回道,明白小妾就如同丫鬟,是没有任何地位的。
两人不由得相视了一眼,对于她的认分感到讶异,却也因此感到些许心虚。
他们凤家历代人丁单薄,却个个只钟情一名女子,从未纳妾,如今因为金莲公主的一句话买了个乡下女孩冲喜,虽说是情势所逼,但心里头总是过意不去。
“什么妾不妾的,只要嫁入我们凤家便是凤家的媳妇,自然得唤声爹娘。”凤叶月尤其过意不去,毕竟当初是她主张儿子姿妾的,想到往后得天天欺骗这么乖巧的女孩子,就觉得愧疚。
“是,爹、娘。”红莓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对凤叶月的话言听计从,于是连忙端着茶盘恭敬福身,姿态虽然不如金枝玉叶优雅,气质却是温良恭顺,让人打从心里就觉得顺眼讨喜。
“老爷夫人、少夫人,不如坐着说话吧。”一旁的总管开口建议。
“说的也是。”凤叶月瞧着眼前的媳妇,不知怎么是愈看愈顺眼,于是喜孜孜的立即将人牵到椅子边,反倒将丈夫给冷落了。
““他”人呢?”被冷落的凤玄也不以为意,反倒乘机压低嗓音,向总管打探儿子的下落。
“少夫人离开后便迅速整装出门了,说是与雷工匠约好一同讨论万濡溪造桥之事,一个时辰内便会回府。”总管用彼此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少爷身为工部郎中,掌经营兴造之贵,凡城池修浚、土木缮葺、工匠监造皆是分内之事,哪儿有工程就得到哪儿监工,事必躬亲的他总是忙碌得很,即使卧病在床的这几个月来也不曾停顿琉忽。
多年来与好友雷厉志同道合,两人盘算在来春之前造上坚固石桥,让万濡溪两岸的百姓能够方便通行,不再受晓道之苦。
凤玄点点头,明白儿子行事向来谨慎小心,即使外出也不会轻易泄漏行踪,便不再开口多问,转身跟着坐到妻子身边。
红莓依旧恭敬的端着茶盘站着,直到他坐定才小心的将热茶奉上,之后又退回到原先的位置。
身为一家之主,凤玄相当的给面子,立即端起热茶掀开茶盖,打算细细品尝热茶,却立即被一股浓郁的桂圆红枣香气给吸引,凤叶月也闻到那股味道,不禁也优雅的掀开茶盖享受香气。
其实桂圆红枣茶不是什么特别的茶饮,但里头除了桂圆红枣却多了其他香气,两夫妻低头喝了口立即默契地相视一笑。
原来红莓心思细腻,知道桂圆益血气却容易上火,便多加了麦门冬滋阴降火,另外还添了些许黄者帮忙补气养肝,而无巧不巧,凤叶月也习惯用同样的手法泡煮桂圆红枣茶,甚至当年嫁入凤家时,也是以桂圆红枣茶向公婆请安。
夫妻成亲三十年就经常喝着桂圆红枣茶谈心,这茶充满夫妻三十年的回忆,是两人的最爱,更别说从厨房到这儿有一大段路,这茶却没有丝毫冷凉,反倒温热得正好适合入口,可见他们这刚入门的媳妇心有多细,对他们两老有多用心。
“都是一家人了就别构束,坐着说话吧。”凤玄掀唇微笑,一反平时的严肃,竟慈祥的对着眼前的红莓招招手,要她坐下。
“多谢爹的好意,不过红莓站着就好。”红莓轻声细语,没敢真的坐下。
“没关系的。”凤叶月也笑着劝道。
“谢谢娘,可尊卑有别,红莓实在不敢偕越。”红莓仍然婉拒。
没料到她如此固执,还真的格守尊卑,凤叶月不禁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凤玄用眼神制止,暗示她别太强人所难,她只好收回滚到舌尖的话,疼惜地看着认命又认分的红莓,配合的换了个话题。
“红莓啊,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你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她重新挂上笑容,慈蔼的问。
“多谢娘关心,红莓住得非常习惯。”红莓也微笑以对,虽然相貌并不出众,但浅浅的笑容却是含蓄腼腆,婉约讨喜。
“住得习惯就好,那昨儿个夜里睡得还舒适吗?”凤叶月加深笑意又问,不着痕迹直指红心,关心最重要的事。
“红莓睡得非常舒适。”
舒适?那就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喽?
凤叶月大失所望,就知道儿子不会轻易“出手”,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难道暖玉温香还真的能够坐怀不乱,一点也不心动?
“所以,韬儿就那么睡了?”好吧,既然没有“出手”,那么好歹有动到“其他地方”吧?
红莓懵懂,不禁有些困惑的看着凤叶月。
凤玄连忙轻咳一声,为心急的妻子掩饰。“你娘的意思是,韬儿昨晚在睡前可有任何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