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只是想帮你。」小璃微微一笑。
「为什么想帮我?」因为德泰是个善良的好人吗?
无月和小璃互望了一眼,小璃笑叹着,轻声说:「德叔帮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我们猜是为了君侯吧?」
为了君侯?赵晚余茫然不解。
小璃转头瞟了眼无月,说:「你该回去了吧?万一君侯回来没见到你在跟前侍候,你又要有事了。」
「知道知道。」无月笑着捏了捏小璃的脸颊,接着从腰间的绣囊里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她。「这是活血散瘀的药丸,和热水一起捣烂了以后敷在晚余姑娘的膝盖上,敷到瘀血散掉为止。」
赵晚余听见无月的话,微微愕住。
无月是怎么知道她膝上有瘀血的?除了她自己,明明看见的人就只有骆雪一个人……
她倒抽一口气,药丸是骆雪让无月送来的吗?!她不相信!
「晚余姑娘,我走了。」
无月正要走,赵晚余出声喊住她。
「无月,是谁让你把药丸送来的?」她忍不住问。
无月呆了呆,和小璃交换了一下视线,耸肩笑问:「是德泰叫我拿来的,怎么了吗?」
赵晚余缓缓摇头。不对,德泰昨晚进来时,她一直背对着他穿衣服,他不可能有机会看见她膝上的瘀血,唯一有可能的人还是只有骆雪。
是骆雪让德泰还是无月送的药丸都不重要,她在意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他对她的关心?是他给予的另外一点点慈悲?还是为了要让她有罪恶感?
她不明白……
***
骆雪回府已经是掌灯时分,无月一看见他布满乌云的阴寒脸色,就知道皇宫里的那些皇子们一定又把他惹火了。
「君侯,要先沐浴吗?」
按照往常惯例,当骆雪心情不悦、火气很大时,总会先沐浴一番,再找侍妾消火气。
骆雪没吭声,只是动作粗暴地扯开衣袍,用力摔在地上,直接走进屏风后,跨进无月早已经准备好热水的浴盆里。
无月连忙把他撕扯下来的衣袍一件件拾起来,看见每件衣服都被他撕出了裂口,吓得呼吸都颤抖了。
惨了,服侍骆雪十二年来,骆雪就算发再大的脾气都还不至于失控到撕衣服或乱摔东西的地步,像此番这样失控暴怒的程度,绝绝对对不超过五回。
「拿酒来!」骆雪暴躁地大喊。
无月急忙捧着酒壶送进屏风后,看着骆雪大口大口地狂饮狂灌,没多久的工夫就灌完了一壶酒,她惊骇得大气不敢一喘。
「再拿酒来!」骆雪把喝空的酒壶摔开。
「是!」
无月慌忙捡起酒壶,奔出去叫一个婢女去取酒,另一个婢女去把殷倩玉找过来。
两个婢女飞快冲出去的时候,差点撞上迎面起来的德泰。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德泰看着跑开的婢女,皱了皱眉,转头瞪了无月一眼。
「德泰,君侯正在大发脾气,上回君侯对我的惩罚还没结束呢,我看我得闪远一点,发怒的君侯还是交给你侍候比较妥当。」
无月抓住德泰的手正要拉进寝殿时,瞥见站在德泰身后的赵晚余,吃惊地瞪大眼睛。
「无月!」
屏风后传来骆雪躁怒的喊声,无月的脸都快吓白了。
「我进去。」德泰叹了口气,回头对赵晚余说:「在这里候着。」
无月瞥眼看她,担心地说:「君侯现在脾气大着呢,叫赵晚余在这里不妥吧?万一把君侯惹得更怒怎么办?她这条小命还要不要?」
赵晚余被无月害怕的神情感染了,骆雪若在盛怒之中看见她,只是火上浇油而已,为免他一怒之下砍掉父亲的头,她还是先躲开为妙。
「德叔,我还是先走好了。」
求骆雪饶父亲性命这种事还得挑他心情好的时候才有成功机会吧?
「叫你留下来就留下来,君侯发怒你就害怕了?你只有这么一点出息?」德泰冷瞪着她。
赵晚余正要退缩的脚步停住了。
「德泰,我已经把殷倩玉叫来了,你叫她留下来也没用,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无月急着说。
一听见骆雪宠妾的名字,赵晚余的思绪骤然凝结,双腿像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
有匆促凌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一个五官虽不细致,但气质却十分妩媚娇柔的女子被数名婢女簇拥着,正朝寝殿方向走过来。
「倩玉姑娘,君侯正在大发脾气,你可要小心应付。」
无月见了殷倩玉,如见救星。
「我知道了,德泰去向君侯禀报一声吧。」
殷倩玉柔媚一笑,淡淡瞥了眼赵晚余,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德泰暗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正要走进寝殿时,却见骆雪冷着脸大步走出来,披着一头湿濡的长发,身上仅套着一件宽大的长袍。
「君侯!」无月和婢女们都吓慌了手脚。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骆雪冷冷地盯着殷倩玉和赵晚余。
「君侯……」殷倩玉腻着声音正要迎上去,却被骆雪用力推开。
「滚!」他冷声斥喝。
众人怔住,惊讶地看着最得宠的侍妾遭到骆雪最无情的对待。
殷倩玉脸色渐渐惨白,难堪又狼狈的眼泪倏地滚出了眼眶。
赵晚余惊愕地看着骆雪那双令人心惊胆颤的冷冽眼神,想起父亲骂他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这一刻,她完全相信了。
猝然间,骆雪箝住她的臂膀,用力将她扯到身前,娇小的身子被身材高大的骆雪揪得几乎腾空。
她吃惊地抬眸,顿时被他阴狠的眼神慑住。
「你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狠瞪着她,切齿低语。
什么眼神?她慌乱摇头。
「你说子女代父受过是理所当然的事对吗?我现在就给你这个代父受过的机会!」
他的低喃轻柔得像耳语,听在赵晚余耳里却几乎丧胆。
她惊骇得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骆雪铁似的手掌拖进了寝殿里。
第4章(1)
骆雪将赵晚余拖入寝殿内,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臂膀。
赵晚余痛得频频吸气,过度的疼痛将她害怕的情绪转化成了怒气,她瞠目瞪着高她一个头的壮硕男人,尽管他身上那股骇人的紧绷气势依旧沉沉弥漫,她仍不甘示弱地回以怒视。
「你在发怒?」
他阴森狠睇着她,毫不留情地用力握紧她的手臂。
救命……她的手好痛,骨头就要断了!
「放开我……」
她痛得泪水直流,软软滑瘫在地。
骆雪松开手,冷冷看着她紧紧抱住被他弄痛的手臂,痛苦地蜷坐在地上。
「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们父女两个人!」
骆雪蹲在她身前,单手强悍地支起她的下巴,声音冷冽而骇人。
赵晚余惊恐地看着他,一阵寒彻骨血的恐怖感窜上她的背脊。
怎么回事?昨天的骆雪明明还给了她一线生机的感觉,为什么现在满脸凝重的肃杀之气?发生什么事了?
骆雪蓦然放开手,站起身转过去背对着她,暗暗吸气,极力压抑下胸前内翻腾的怒火。
今日一进宫,发现众皇兄弟们人手一本《五凤秘史》,要求皇上深入调查赵继所书内容的真伪,倘若先帝确实如书中所述,被五凤君毒死,便要皇上严惩真凶,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当赵继所写的《五凤秘史》一刷印出来时,他就已经得到消息,并且立刻派人将所有刷印出来的书全部毁掉了,但是现在却有这么多《五凤秘史》出现在众兄弟们的手里。
他冷眼旁观各怀鬼胎的众兄弟们,对眼前的一切,他不可能不洞悉,在他们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七个皇子里,最像废物的皇三子骆楚坐上了王位,而帮骆楚坐上王位的人就是他——皇五子,这一年,他二十四岁。
从此,他贵为五凤君,表面上当南周国君的人是骆楚,但其实整个南周国都在他的治下,因为骆楚就是个废物。
此后四年,其他五位皇兄弟暗中联合起来对付他,有没有兄弟,他根本不在乎,他一生都是孤独的,唯一不懂得嫌弃他的只有三哥骆楚,因为骆楚是个连‘母妃与人私通’都搞不懂什么意思的笨蛋,所以还是傻乎乎的把他当好弟弟,不会懂得鄙视他,而他给骆楚的回报,就是把王位抢来给他坐。
从小到大,面对着兄弟们的狡诈、阴暗和算计,他的心似铁一般的冷,而这本《五凤秘史》对他来说,不过是另一场阴谋和算计而已,只不过,算计他毒杀自己的父亲,把骆楚吓得频频哭问他「是不是真的?」,让他怒不可遏。
「《五凤秘史》究竟是谁怂恿你父亲写的?」他回身侧瞥,瞪着赵晚余的眼神森冷如鹰。「你父亲始终不肯招供,那个人是谁你可知道?」
赵晚余惊怔住,悄悄打了个冷颤。
「看来你知道。」他眼神一锐,犹如刀锋般威胁着她。「我怎么会没想到呢?你是赵继的女儿,从他口里问不出来的,可以从你这里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