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冲一冲换衣服,不准再睡了。”他拍她的臀部了记。
“噢!”她回头怒瞪。
原仰笑着走出去。
拉斯维加斯的饭店服务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对于他只穿着一件长裤,拉炼没拉,全身湿淋淋的样子连眉毛都没有多抬一下。
“请问您要将餐点布在哪里?”服务生将餐车推进门内,礼貌地一躬身。
“不用了,交给我就好。”
他在玄关柜的外套口袋里掏出皮夹,拿一张小费打发了服务生,自行将餐车推进客厅。
先将自己散放一桌的文件和笔电收整一下,眼光不可避免地再扫一眼那个纸箱。他决定维持它不动,将餐点布在旁边的桌面。
对艺术品的热爱从来是他的弱点,他坦承自己就是无法对它无动于衷。
“那是给你的。”
身后突然响起她的声音,原仰回头,对眼前的景象微笑。
饭店浴袍像是一个巨大的棉花糖,把她整个包住,好吃到让人想一口吞了。
“有面!”她欢呼一声,抱起自己最喜欢的义大利面,叉起一大口送进嘴里。
“嗯……嗯……没有原野做的好吃,但也不错……”
“这是给我的?”原仰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个纸箱上。
“嗯。”她脸颊鼓鼓的点头。“礼物。”
“我能问我做了什么赢得这样的殊荣吗?”他感动,又有点好笑。
“就突然想到啊!”她有点不爽,瞪了瞪眼,“你不要就算了!”
“要,要。”他露出愉快的笑,“我已经很久没收过礼物了。”
当然他的生日每年都有人送礼物,但那是公事化的来往,已经很久没有人只是“突然想送他礼物”的送他一件礼物。
“哎呀,你先拆吧!说不定你不喜欢。”茜希反到不好意思起来。
“我一定喜欢。”他保证。
原仰拿出剪刀,裁开纸箱上面的胶带,小心翼翼将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
他将他的礼物放在旁边的桌面,看着它良久。
这个作品以琉璃做成,外型是个四正四方的立方体,表层透明,再深一层是完全不透明的白色,乍看之下有点像一颗巨大的白色冰块。然而,在白色的内层,隐约透出黑色的核心,仿佛底下另有一个黑色的世界。
他拿起这个“冰块”将它转向,终于发现了妙处所在。
在底座的那一面,斜对角腕腕蜓蜓有一道裂缝,最宽的地方不过三公分而已,最细的地方仅有毫发之距。从裂缝望进去,冰块的核心是一朵黑色的火焰。
即使是静态的,那抹黑色之火生动得仿佛正奋力想噬融冰块,破冰而出。
他抚着那个黑色的裂缝良久。
“我把它命名为‘窥’。”茜希坐在沙发上,依然抱着她的义大利面。“它让我想到你。”
洁白优雅的外表,冰冷完美的礼仪,内心却是一片阴暗的火焰。
只有从它最不欲人发现的缝隙间,才得以窥见它内心的一景,否则外人只能看见它完美无瑕的外观。
窥。
原仰抱着它,像抱着自己的灵魂。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向她。
“谢谢你。”
茜希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他知道她很紧张,怕他讨厌她的礼物,不高兴她将他的内心世界实体化。
“我很喜欢。”他轻声补了一句。
她终于露出有些害羞的笑。
对她的感情在这一刻强烈到几乎无法阻挡。
“你愿意跟我一起到伦敦去吗?”他问。
“嗯?可是我的时间很赶,还有四件作品想做,我又在拉斯维加斯停留超过预定的时间,不回去赶工不行。”
他把“窥”放下来,走到她身旁坐下。
“我是指,和我一起到伦敦生活。我知道要求你离开台湾不太公平,但我的工作没有办法离开伦敦太久,所以我可以在伦敦帮你弄一个工作室,如果你要保留台湾的住处,原先的工作室也可以保留不动,这样你随时可以在两边工作和生活。”
茜希看着他许久。
“你是想和我交往?”她突兀地问。
原仰笑了。
“其实我想和你结婚,但我觉得我直接求婚应该会吓到你。”
“……”
看吧!下巴掉下来,果然吓到了。
她的下巴迅速收回去,原仰干脆把她手上的盘子放回桌上,省得她待会儿打翻了。
“你为什么突然……”她结结巴巴道。
“或许对你很突然,但对我一点都不突然。”他说。“茜希,我爱你,我想和你结婚,如果一切对你来说进展太快,我们可以先试着共同生活一段时间,我承诺,即使最后你并不想跟我在一起,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关系。”
“去他的合作关系!谁管这种小事?”她粗率地道,“我只是不明白,我们分开的时间比见面的时间多,一见了面,上床的时间比不上床的时间多,你为什么能决定你爱我?”
“我不晓得别人的爱情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一定要有个地动天惊、山河变色的过程才行。我只知道我爱你,没有任何‘一加一等于二’的演算或逻辑——话说回来,你真的需要这种逻辑吗?”
她不需要。
全世界最不逻辑的小暴君偎进他怀里。
“好。”她点头
“嗯?”他挑眉询问。
茜希一旦决定了一件事之后,向来很爽快。
“我们先共同生活一阵子试试看。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我现在还很穷,所以伦敦的那个工作室全看你了,我可是没钱投资。”
“我明白了,原来你贪图的是我肮脏的金钱。”
“不,”她摇头,“我贪图的是你年轻的肉体。”
原仰放声大笑。
他怀里的女人捧住他的脸,直直看进他眼底,郑重地说——
“原仰,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或许有一点点接近爱的起点,但我自己也还不确定,所以,我们再接再厉吧!”
“好。”
他笑着吻住她。
第10章(1)
方茜希“琉光陶影”作品展圆满完成。
他并没有选择在前一晚举行初展酒会,隔天才做第一天的对外开放,而是在同一天中午召开酒会,两个小时后酒会结束,便立刻对外开放。
酒会结束之后,流连不去的名家本身就是最好的广告。
效果如他预期中一样好,许多社交名流及重量级艺评家的出现引来了人潮。无论是艺评家或观展者,一开始他们或许只是冲着“原艺廊”以往的品质保证而来,对“ChancyFang”这默默无闻的名字一无所知。
然而,亲眼见过茜希充满生命力的作品,见识到她如何玩弄不同的材质、近乎天才的技巧,她的作品已经取代一切而成为最有说服力的理由。
美中不足的是,这女人竟然中途丢了一句“怯场”,自己先溜了。
原仰摇摇头。
怯场?说得跟真的一样。
她简直迷得那些艺评家和名流差点舔她的手。
一开始,他还有点担心她的草率会不会惹恼哪个高傲的艺评家,结果她表现得无懈可击。
对于媒体,她回答问题时依然是那般犀利直率,但却多了点糖衣做修饰,因此不到半个小时,原仰已经听到“最真诚可爱率宜的新人”、“充满灵魂”这样的封号。
事实上,她应付得如此游刃有余,原仰差点以为她以前便办过个展。
“嗨,你能告诉我,我们的新锐艺术家人在哪里、做了哪些事吗?”他拿起手机拨给自己的得力助手,知道莎拉一定会派人盯着她。
“让我想想看,”人刚回去“原艺廊”分店的莎拉笑道,“她今天去隔壁馆看了瑞斯?强森及其他两位艺术家的个展。”
“唔?”
“做了一些很有趣的评论。”
“我相信。”他干干地说。
“吃了最有名的热狗。”
“嗯,垃圾食物。”她的最爱。
“和吃角子老虎进行了几次激烈的搏斗,最后败战收场。”
“唉。”
“最后发现‘玻璃迷宫’的钢琴酒吧今晚有‘资深单身男士之夜”。”
“嗯……”鼻音拉得长长的。
“所以目前应该正在那里迷惑一群年龄届于六十到八十岁、丧偶或独身的可爱老头子。”
原仰发出一个届于气恼和好笑的哼声。
展场的门口已摆上不再让客人进入的围栏,现场的工作人员开始做清洁与关门前的准备,他挥手召来负责监督的汤尼:“你先看着,我马上回来。”
他自己直接往钢琴酒吧而去。
她确实是在那里迷惑老男人无误。
那群可怜的老人家毫无招架之力,围在她身边抢着争取她的注意力。
他们竟然在酒吧里玩起了二十一点。坐在高脚椅上的茜希正在洗牌,快速发几张给其他四家,她娇小的身材被围在一堆外国老头子之间,他只看得见她的发顶。
“噢,比尔,你又爆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赢走你的钱,这样吧!我们假装这张牌没有发,换下一张。”
“嘿,小女孩,你刚才赢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仁慈。”某个苍老的嗓音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