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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真狠,想对我使出这种不人道的言灵。」啧啧啧,最毒,妇人心呐。

  「你自找的……谁教你不专情,我讨厌花心畜生……我这样做,阿娘会夸我好棒呢……」她吃吃笑着,娇嗓如银铃悦耳,芙颊生花,绽放清妍无邪的美,不见她作恶多端时的妖狞,神情甚至放软了下来。

  蒙蒙的眸,望着他,又像望着远远彼方,小手揪在他襟上,嗓儿稚气可爱:

  「阿娘,别不理睬我……我有听话,你说的那些,我都乖乖去做唷……我把你讨厌的东西,全部破坏光光了……阿娘,你开心吗?」

  她缩进他怀里,将他当成娘亲,在讨好,在撒娇,在嘤咛……求饶。

  「醉成这样,你还是睡吧。」

  狻猊拾回她握在掌心的烟管,吸一口,吐一口,烟雾吁向她的面容,包覆她脸上复杂的惶恐及忐忑示好神情,要它们随着烟消而云散。

  她整个人松软下来,枕在他臂上,失去动静。

  狻猊轻抚她的脸蛋。

  「做个好梦吧。」

  她以轻巧温柔的言灵,送她入梦。

  乖孩子,阿娘知道你听话,阿娘疼你,世上只有阿娘的维儿最好、最乖,你是阿娘的心头肉。

  你做得好极了,那对狗男女,满嘴虚情假意,世上没有真心,阿娘没有骗你,你要让阿娘开心,就继续这样做,去戏弄他们,耍玩他们、破坏他们,这样阿娘会好欢喜好欢喜,阿娘的乖维儿……

  美好的梦,有缤纷飞樱,有温暖晴空,有金黄日芒细碎洒下。

  貌美少妇抱着承袭她精致容颜的稚龄女娃,不时又搂又亲,在女娃红苹果般的嫩嫩粉颊上,落下碎雨般的唇印,少妇开怀艳笑,感染了女娃,她随着娘亲一块畅笑,母女俩皆美。

  落英旋舞,再漂亮的缤纷奇景,亦逊色于她们。

  阿娘生气!你不乖!你信别人而不信阿娘吗?!那种劣质谎言你竟也信?!

  火辣辣的巴掌声,迅雷不及掩耳,掴红女娃的脸颊,女娃好害怕,不敢捂脸,不敢哭出声,豆大的泪,急急落下。

  维儿,你太单纯了,受她们欺骗蒙蔽。男人那张嘴,有什么假话不敢说?他说他爱那个女人爱到连命丢了也行?

  谎言!全是谎言!想要骗你心软,骗你放过他们!维儿你看着,阿娘试给你看,一旦真正面临生死关头,他为他求活命,心爱的女人也可以一脚踢开——你瞧!是不是?是不是呢?!

  他爱他自个儿的双手双脚比爱那女人还多,叫他用手和脚换女人平安逃走,他说什么也不愿呀!维儿,瞧清楚没?

  貌美少妇再度温柔地拥抱女娃,亲吻女娃带有掴掌红痕的漂亮脸蛋,女娃试图拉扯出微笑,但双颊痛,无法扬起先前发自真诚的爽朗笑魇。

  阿娘不信世上有拆不散的爱侣,斩不断的爱情,不可能有,你去找给我看呀!维儿,别再说傻话了,你看阿娘,阿娘不美吗?阿娘不好看吗?阿娘一样没挽住你爹——那只该死畜生的心,一样沦落弃妇命运……阿娘不会害你,你是阿娘的心肝宝贝,阿娘爱你疼你呀,阿娘不要你走上与阿娘同样的路……

  美好的梦,有她,有阿娘……

  美好的梦,有阿娘的轻声细语,有阿娘的斥骂教训。

  延维从梦中,清醒过来。

  她头重身子轻,四肢麻麻软软的,没能使上力气,连嘤咛都显微弱。

  一室的飘渺白烟,淡淡生香,像极了挂满薄透的纱帐,只是纱帐不会流动如川水,白烟却会。

  轻缓地、无忧地、流漫漂移,如烟岚云岫,自有生命一般。

  她仿佛仍置身梦中,下意识,寻找她美丽无比的阿娘。

  阿娘……

  「明明要让你做好梦,睡得安稳些,怎么还是吓醒了?」狻猊的声音,由她头顶上方传来。

  延维闻言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趣然眼神,她正纳闷着她的梦里,怎会出现她与阿娘以为的第三个人。

  她怎会允许狻猊入她梦中,成为梦境的一部分……猛然间,她瞪大双眸,明白了这不是梦,而且她更发现,她是趴在狻猊身上,枕靠他的胸膛,化身一床小被褥,柔软地覆盖住他,提供他温暖。

  她急欲理清状况,额际两侧传来的刺痛,明显是酒醉后遗。

  明明是要熏醉他,结果先醉倒的人,是自己?

  「……我得逞了吗?」她问的是言灵恢复与否,酒醉后的记忆,她完全没有。

  狻猊听懂了,却故意误导她:

  「你所谓的得逞,是指成功混进我房里,占我便宜,共度一夜春宵的话,那么,是的,小乖,你得逞了。」狻猊动作轻柔,为她撩整垂落脸颊的凌乱发丝,以指为梳,滑入发际,卷绕指节,勾弄在她白玉耳壳后方。

  她回应他一记大白眼。

  「你去死啦。」冲动话一脱口,她急欲捂嘴阻止那些字句,却已太迟……

  狻猊没有口吐鲜血,也没有昏厥倒地,他脸上唯一有所改变之处,只有那对飞扬的黑浓剑眉,略略挑动。

  她的言灵还没恢复,不见思索的恶言没有成真,幸好……

  幸、幸什么好呀?!

  算他好狗运!要是她术力恢复,方才那句话,可不是听听就算了,他若反应不及,忘了反击,是会丢命的!

  知道捂嘴反省,表示一丝丝天良尚存。狻猊乐观地想——随即为此失笑。

  难怪兄弟们指控他宠她,连他自己也觉得对她太宽待。

  敛缩她的劣,夸大她的好,没责怪她出言不经大脑,轻率的吐出足以致命的「言语」,万一发生在其他人身上,而她正巧又如愿取回术力,被她说着「去死」的家伙,当真会一命呜呼,死的冤枉。

  他没斥骂她,反倒因她些微举止而赞许她有些天良,兄弟们若听见,他们一人一指,又要朝他鼻前进攻过来了,控诉他对她好偏颇。

  「你……」延维目光瞟向他,晶莹的眸,一眨也不眨,瞧得认真,唇儿抿抿,细声几不可闻?「真的没事?」

  唷,这是……关心他?

  看来她的一丝丝天良,远比他想象还要多一些呢。

  「没事,只是被你压了整晚,身子有些僵硬。」他笑。

  「我又不重!你去给王富贵压一整晚才知道什么叫身子很僵硬!」她安心之后,开始会顶嘴了,忿忿由他身上爬起。

  他衣裳半启的胸口,有她枕过的红印子,好大一块,细腻发丝的纹路竟也烙在上头,足见她这一趟,睡得多沉多尽兴?!

  她脸儿辣红,与那个印子一个摸样,她忍住想呻...吟的窘困,强端出骄姿高傲,支撑她杈腰耸立的气势。

  狻猊坐挺身,随意拨弄长发,笑容始终悬挂脸庞。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我的言灵还我?!」昨夜灌醉他的小人招式失败,延维不再虚与委蛇,直接逼问。

  「等你学会如何正确说话之后,我就还给你。」

  「你当我是连话也不会说的奶臭娃娃吗?!我口齿伶俐,舌粲莲花,没几个人比我更会说话!」延维不服气的顶嘴。

  「问题是你不太会说「好话」,奶臭娃娃起码一嘴可爱娃娃音,会说叔叔伯伯好姨姨婶婶美爷爷奶奶身体健康,这些你都不会呀。」言下之意,她比奶臭娃娃更不如。

  「……我没有叔叔伯伯姨姨婶婶爷爷奶奶,不用去学习怎样阿谀献媚来换糖饴吃!」她哼声。

  「不懂阿谀献媚无妨,但说没两三句话,就教人寻死觅活,实在也不妥当。」狻猊摇头,以表他的不苟同。

  「不要你管!」延维跺脚啐他,娇蛮喝令:「快还我!」

  他不答腔,慵懒整理着衣裳。

  「没有言灵,我的处境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你若安分些,不去招惹危险,不树立敌人,你在这里很安全。」况且有他任她使唤,她要他来便来,谁想动她,得先过他这关,她所谓的危险,毫无根据。

  「你——」延维气结,嘴角扭曲抽颤。

  瞧狻猊眸光坚毅,不为所动,延维心里清楚,他说服不了、胁迫不来,甚至,就算她使出美人心机,柔若无骨地偎过去,吴侬软语,轻轻款款,也拐骗不了他的心软。

  他看似笑脸迎人,实则城府深密,不是女人三言两语就能酥软了神智的男人。

  好,他打定主意和她杠上了是吗?!

  他说,她在这里很安全,是吗?!

  他凭哪来的自信,以为他可以取代她依赖信任的言灵之术?

  几次的随传随到,就妄想换她的死心塌地?

  她延维没这么好打发,也不会蠢到如此容易讨好。

  哼,她会让他瞧清楚,有他,没有言灵,她有多危险;她要好好打击他骄傲的志得意满,让他被自己的大话,恨恨噎着!

  参娃与鱼姬欢乐融洽,在顶楼玉亭的珊栏上,并肩同坐,眺望千年珊瑚树,共赏珊瑚树桠间,忽明忽暗的流溢磷光。

  千年珊瑚树怎会散发出高空星辰般的光?谁也说不出个理由,那一点一点的光,埋在珊瑚树体内,如同灵活的萤一般,时而窜集到细桠上,加剧了光芒,时又轰然飞散,像高空花火,缤纷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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