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闭着眼。“不好听。”
“你很讨厌耶!”她拍他额头一下。“我好心唱给你听你还挑剔。”
怎么办?他竟然想微笑,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
她发现了,又打他一下。“睡觉啦!偷笑什么?”
他沉默两秒。“你继续唱。”
“不是嫌我唱得不好听吗?”她娇嗔。
“你唱。”他执拗地要求。
“哼。”她不情愿似地轻哼,却没拒绝,再度扬起歌声——
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伴他醉入软绵绵的梦乡。
第8章(1)
户外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扉射入,刺痛夏雪的眸。她缓缓睁眼,有片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一会儿才真正醒神。
她猛然从沙发床上坐起身,环顾周遭,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她形单影只。
魏如冬人呢?怎么不见了?
她忆起昨夜,她唱着儿歌,哄他入睡,初次发现他睡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像极了天真的孩子。
她记得自己看着他的睡颜,竟忍不住悸动,偷偷摸他的脸,亲亲他微笑的唇。
他不是永玄,可那一刻,她真的觉得他就是,芳心怦然急跳,血流沸滚,身子酥麻了,脸颊烧烫。
他是永玄,是她好爱好恨也好对不起的永玄,她痴痴地凝睇他,明眸蕴泪。
然后,也不知他是否在梦里有所感应,他匆地翻过身来,展臂揽拥她,她没有抗拒,偎在他胸怀,倾听他稳定的心音。
她与他,相拥而眠……
一念及此,夏雪蓦地脸红,她做了什么?怎能如此毫不羞耻地睡在一个男人怀里?
天哪!好丢脸!
她用双手捧着微烫的双颊,克制着纷乱的心跳,悄悄下床,在屋内绕了一圈,不见他的踪影。
他去哪儿了?该不会丢下她了吧?
她莫名地有点慌,不受欢迎的记忆如黑暗的潮水,在她脑海翻滚,她想起和丈夫初次同床共枕的隔天,他也是迳自丢下她,过了好几天才回家,还有他失踪那天……
“魏如冬、魏如冬!你在哪里?”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忆起这样的片段,也不懂自己因何惊慌,她只想快点找到那个男人,她必须马上见到他,确定他还在。
她推开大门,步出户外惶然四顾,青翠的田野、明透的湖面,以及一间彷佛遗世独立的农舍。
没有他。
难道,他真的不见了?就像永玄那样,有一天早上醒来,忽然就失踪了?
不要!不可以……
“魏如冬!”她嗓音开始破碎。
“怎么了?我在这儿。”清朗的声嗓由身后传来。
她震住,良久,才旁徨地回眸。
他果然站在她身后,身材一如往常地高大挺拔,宛如古代英伟的骑士雕像。
“你……去哪儿了?”她困难地开口。
察觉她直盯着他,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视线。“我弄早餐去了。”
“早餐?”
“要吃吗?我马上烤来吃。”
她眨眨眼,这才发现他手中提着一篓活蹦乱跳的鲜鱼,显然是他刚刚才钓上来的。
原来他只是去钓鱼了。
不是躲避,不是失踪,只是去钓鱼。
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倏地虚软。
奇怪了,她方才干么这么紧张?彷佛一个担心自己被抛弃的小女孩。
“你肚子饿了吧?先去梳洗一下,马上就有得吃了。”他说道,一面忙碌地架烤肉炉,目光一直不敢往她身上瞟。
她理解他的困窘,因为她自己也是,毕竟昨夜两人实在太过亲密了,亲密得就像真正的夫妻。
她同样不敢多看他,飞也似地逃回小屋内。
盥洗、理妆,她费心将外表修饰整齐了,才慢慢走出来,一股焦酥的鱼香扑鼻而来,她不禁食指大动。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赞叹。
“保证好吃。”
一壶煮好的咖啡摆在餐桌上,她为两人各倒一杯,嗅了嗅咖啡的浓香。
不久,他将鱼烤好了,搁在盘里送上餐桌。“尝尝看。”
“嗯。”她依言拿起一条鱼,吹了吹颜色烤得恰到好处的表皮,咬了一口,鱼肉软嫩,口齿留香。“好好吃喔!”
她的反应令他颇为满意,笑笑,在她对面落坐,也拿起一条鱼。
阳光暖暖的,微风凉凉的,四周景致如诗如画,夏雪忽然觉得人生幸福,不过如此。
魏如冬窥探她甜美的表情,她察觉了,疑问地望向他,他连忙收回视线。“吃完了要做什么?想划船吗?”
“划船?”她惊喜,眸光乍亮。“这里有船吗?”
“后面泊了一艘独木舟。”他说。
“你会划吗?”
“嗯。”
“那你教我!我一直很想划划看——”她蓦地顿住,脑海意念顿闪。“现在几点了?”
他瞥一眼手表。“快十点了。”
“糟糕!”她猛然站起身。“我今天中午得去台北参加一场募款餐会。”
他扬眉。“募款餐会?”
“是我高中学姊邀请的,我答应了一定会去。”她解释,秀眉蹙拢,双眸可惜地望向湖面。
他猜透她的心意。“改天吧!改天我们再来,我教你划船。”
他愿意教她?她灿笑,像个提早拿到圣诞礼物的小女孩。为何会如此开心呢?她也不明白。
“嗯,说定了喔!”她与他约定。
“说定了。”他许下承诺。
此时,两人都没想到,这约定,或许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天——
五星级饭店宴客厅,席开上百桌,这是一场总统联合立委候选人的募款餐会,一张餐券万元起跳,不便宜,但仍吸引了爆满的支持者。
夏雪以个人及公司名义认了数十张餐券,主要是为了表达对高中学姊殷海棠的支持,她是现任国会立委,也在本次大选竞选连任,声势夺人,当选机率极高。
“学姊,我听说你民调遥遥领先,恭喜!”夏雪与学姊亲昵地握手、拥抱,满面笑容。“这次肯定当选的,对吧?”
“还不一定呢!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敢有百分百把握。”殷海棠笑道,打量她一袭桃红色小礼服裹出的窈窕身段,不免惊艳。“几年没见,你变了好多啊,学妹,愈来愈有女人味了。”
“哪有啊?”夏雪微微羞赧,不好意思。“学姊才不愧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又漂亮又聪明又有气质。”
“呵,你这张嘴也变甜了!”殷海棠笑着捏捏她脸颊。“对了,你不是说你老公会陪你一起来吗?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都没通知我一声?”
“那时候学姊刚好出国访问,联络不上嘛。”夏雪解释。“反正我今天把他带来了,你们现在认识也不迟。”语落,她顿了顿,往身后张望,魏如冬被人潮挤在几步之遥,她朝他挥挥手。
他会意,排开人群,从容地走过来。
“学姊,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丈夫——”
“永玄!”惊呼声打断了夏雪。
她愣了愣,看看学姊,又看看身旁的男人,他们俩四目交接,似乎早就熟悉彼此。
“你们……认识吗?”
“嗯。”殷海棠颔首,正欲解释,一道声嗓突兀地闯入。
“小雪!原来你在这儿,我一直在找你。”
是江庭翰,他也代表公司前来参加这场募款餐会。
“怎么了?有什么事?”
“小雨喝太多了,你过来看看,我怕她在大庭广众下失态。”
妹妹怎么了?夏雪左右为难,既担心魏如冬无法以严永玄的身分面对学姊,又牵挂行为古怪的妹妹,但江庭翰不停以眼神暗示她,她只得向学姊致歉,暂且离开。
她离去后,殷海棠率先打招呼。“好久不见,永玄。”
魏如冬深吸口气,俊唇一勾,似笑非笑。“抱歉,请问小姐哪位?”
她愣了楞。“你不记得我了?”
“我半年前出了车祸,失去记忆。”他约略简迤。
“有这种事?”她愕然,好片刻,幽幽叹息。“抱歉,我这一年来……过得有点混乱,连你跟我学妹结婚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他默然不语。
她振作精神微笑,主动自我介绍。“我是海棠,殷海棠。我们……该怎么说呢?以前见过好几次面,你跟我前夫是学生时代的朋友。”
“前夫?”他挑眉。
“嗯。”她收敛唇畔的笑意,明眸的光彩亦稍稍黯淡。“不知道你有没跟他联络过?他如果知道你发生了这种事,一定会很担心。”
“他是谁?”
“你连他也不记得了?”她眸光更暗了。“他叫莫传森,以前你们在国外念书时还挺要好的。”
错了,严永玄不会跟任何人“要好”,当时他们只是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魏如冬冷诮地想,同样以冷诮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位风姿清丽,又带着几分英气飒爽的女子。
他的沉默令她误解了。“你果然忘了。能这样干脆地忘记一个人……好像也不是坏事。”
他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惆怅。她想忘了谁吗?
他半嘲讽地歪歪唇。“我听夏雪说,你是个很优秀的立委,在国会很活跃,还结合十几个跨党派的青年菁英成立了‘北极星连线’,以关怀弱势、理性问政、强力监督为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