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是哪一种呢?
“这艘游艇很不错,不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一艘差。”他淡淡地评论。“如果这真的完全是属于你的作品,那你父亲算是找到传人了。”
他说什么?她愣住,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旋过身,终于把目光回到她身上,不疾不徐地扬嗓。“等‘她’下水那天,我们再见吧!”
语落,他潇洒离开,不曾回首。
她怔忡地目送他气宇轩昂的背影,心韵有片刻乱了调。
她以为他们很快便会再见面了,但游艇下水典礼那天,他并未出现,据说他父亲在加拿大滑雪出了意外,他赶去探望。
那天,她的心房似有些空落。她告诉自己,那是由于这艘游艇的主人没能来参加下水典礼,她身为设计师,难免感到遗憾,并不是因为她想再见到他。
对一个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底的男人,她当然不会有任何不着边际的幻想。
后来,她辗转得知他父亲过世了,而他并未因此接手庞大的家族事业,他将集团的营运委托给专业经理人,自己则过着闲适放荡的生活,以搜集艺术品为乐。
他有挥霍不尽的家产,供得起他过奢华优渥的日子,花钱如流水似乎是他的人生座右铭。
对这种不事生产的败家子,夏雪通常是鄙夷的,但不知为何,对他,她总是多了一分介意与关切,默默地在八卦杂志上追逐关于他的消息。
直到两年后,他们才有了再度交集的契机。她父亲因病辞世,妹妹夏雨及弟弟夏雷年纪都还小,身为长女的她自然而然地必须扛起家门重担,公司恰巧也于那时遭逢财务危机,濒临破产边缘。
企业失去掌舵者,同时也失去银行的信心,纷纷表示要抽回银根,她日夜奔波,为的就是筹措度过难关的资金。
钱、钱、钱——从小衣食无忧的她,初次尝到找钱的滋味,每天一醒来便得忧心今日到期的支票轧不轧得过来。
当一笔钜额的债务即将到期时,她认清了自己再也无能为力,透过管道求见严永玄。
他是第一个认可她足以担当父亲传人的人……或许那只是无心之言,并非实实在在的“认可”,但她走投无路了,只能赌上一赌。
她向他借钱,利息比照银行贷款利率的一点五倍,还款日期由双方协调决定。
他一面听她开条件,一面玩赏着一只刚由苏富比拍卖会买进的古董青花瓷。她怀疑他根本没在听,看来他对那瓷器的兴味远比对她浓厚许多。
她感到极度的难堪与挫败,正欲仓皇告辞时,他徐徐扬嗓,音质冰冽。
“我对放高利贷没什么兴趣,如果夏小姐同意我的条件,我可以无息挹注贵公司所需要的资金,连本金都不须偿还。”
不用她偿还本金与利息,那不是等于免费送钱给她?天下怎么可能有这等好康?
夏雪狐疑。“请问严先生的条件是?”
“很简单。”他望向她,眼神有些许莫名的恍惚。“只要你成为我严永玄的妻子。”
这绝对不是一次浪漫的求婚。
如果夏雪曾设想过各种求婚情节,这肯定会是最糟的一种,即便她本身欠缺些许罗曼蒂克的细胞,并且素来以理性自豪,这样的求婚仍重重伤了她,尤其在听了他的求婚理由以后。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爱。
他说,自己是三代单传的宗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有责任为严家留下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但为什么是我?”她追问。“你有那么多女朋友。”
他挑眉,若有所思地望她,她顿时粉颊染晕。
“我知道这种事会很奇怪吗?杂志上一天到晚都是你的花边绯闻,虽然我平常不爱看那种八卦杂志啦,但难免会……听人提起。”她窘迫地为自己找借口。
他似是接受了她的说法,点点头。“那些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她们是什么?”她挑衅地问。一夜风流的玩物?
“就只是‘女人’而已。”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说起“女人”这名词听在她耳里,不知怎地总觉得带着讥嘲的意味。
“你没想过在那些‘女人’里,挑选一个志同道合的做你的老婆吗?”她比他更讽刺。
“没有。”他很干脆地回应。“她们不够格。”
她愕然。“不够格?”
第1章(2)
他责备似地扫她一眼,彷佛认为她不该笨得领悟不到他话中涵义。“如果我只是想要个孩子,那随便谁都能替我生,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好几个了,但我要的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这代表孩子母亲的DNA很重要。”
“DNA?”她声嗓变调。
“你很聪明,也长得挺漂亮,有自己的主见,不像一般女人唯唯诺诺,勇于面对挑战,不因身处逆境便软弱投降,这样的基因与个性不错,应该可以教养出一个英勇果敢的男孩,担得起严家的家业。”
这就是他选择她的原因?
“还有,除了我的孩子需要一个聪慧的母亲,这个家也需要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女主人,至少不能在社交界丢我的脸,那些琐碎的家务与财务也需要有个人帮忙看管。”
他要的,究竟是一个妻子还是一个管家?
她备觉气恼地瞪他。
“这样你听懂了吗?同意的话我们就签约,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必须签署婚前协议,我可不希望娶进一个贪图我家产的女人。”
干么?他怕她会为了得到他的遗产下毒谋害他吗?
她气得全身颤抖,沸腾的情绪怂恿她骄傲地赏他一耳光,断然拒绝他这侮辱人的提议,但冰冷的理智警告她千万别因一时意气而葬送大好机会。
为了夏氏游艇公司,为了保住父亲毕生的心血结晶,她并没有太多选择。
两天后,她答应了他,与他签婚前协议,而他也遵守诺言,将第一笔资金准时汇入公司帐户。
一个月后,他们成婚,富贵华丽的排场被媒体誉为世纪婚礼,是王子与公主的结合。
谁也不敢挑明的真相是,这其实是一桩各取所需的利益联姻,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并不相爱。
为了钱,她不得不嫁给一个相中她DNA的男人,这就是丑陋的现实。
更丑陋的是,新婚当夜,她的丈夫便摆明了不想浪费任何时间惺惺作态,他省略了酝酿激情的前戏,只想如野兽般苟合。
她无法忍受,气愤又恐慌地推开了他。
在那一刻,她瞥见他冰锐的眼神似乎变得迷惘,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间,很快地,他便翻身下床,用手梳理了下乱发,一颗颗扣回衬衫钮扣。
“你不能永远拒绝我,所以尽快做好心理准备吧!”撂下这句话后,他转身离开,昂首阔步。
就连被自己的妻子拒绝,他也显得那么疏离而高傲,她不禁怀疑,这人真的拥有一丝丝情感吗?他该不会是个冷血动物?
这问题,在新婚三个月后,她总算有了明确的答案。
那夜,夏雪坐在书房里处理公事。
低头阅读一份报告时,一束发丝撩拨着她鬓颊,她有些不耐地将不听话的发绺拨开,连拨几次,最后索性抓起发圈,将秀发束成马尾。
这长发是严永玄要求她留的,他要她像个“女人”。
“你的胸部已经够小了,又老是穿长裤,不注意的话恐怕别人会把你当成男的,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一样。”
明明是不带情感的评论,她却觉得自己被刺伤了。
她开始养护秀发,甚至逼自己多穿裙子,但她并不认为自己这般的努力有得到他赞许,他毫不掩饰地在外头金屋藏娇,最新任的情妇据说拥有一半的法国血统,长得犹如洋娃娃一般,美若天仙。
Lily,这是那女人的芳名,从他的特别助理口中听闻时,她奇怪自己一点都不吃惊。
有钱有势的男人哪个不以拈花惹草为风流志业?他当然也是,若是她胆敢质询,说不定他还会反过来责怪她没尽到妻子的义务。
既然她不能在床上满足他,又怎能阻止他去找别人?
夏雪自嘲地寻思,情绪一时涌上几分浮躁,她啜口咖啡,正逼自己重新专注时,门外传来一阵跫音。
不轻不重却百分之百傲慢的步伐,只可能属于那个男人。
她倏地绷紧神经。
数秒后,严永玄推开书房门扉,从容走进来。她警戒地盯他,像猎物防备着猎人,而他落定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她暗暗咬唇,不发一语。
他同样不说话,扬起右手,拉下她束发的发圈,秀发如丝,轻盈流泻,而他的指尖暧昧地按抚她头皮。
她头皮发麻,全身颤栗。
静静地玩弄一会儿她的发,他忽地倾弯身,大掌扣住她后颈,逼她靠向自己。
目光交会,空气中似是窜过电流,麻痹了她,她几乎不能动弹。
“给我。”他沙哑地低语。
她震颤。“什么?”
他用视线指了指她的手。